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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八章定陶旧梦(下)

沧安录 本语迷惑 4341 2021-12-01 02:00

  直到入了席,闻玉泽还愣愣地随哥哥坐了下来,全然忘了自己此次贴身护卫的身份。哥哥在一旁的小声提醒闻玉泽也未听到,直到哥哥忍不住在闻玉泽耳边用力咳嗽了一声,闻玉泽才清醒过来,面色羞赧的起了身。

  旁边席案的郡主看到她的窘态,不禁以袖掩面,偷笑了起来。闻玉泽窘迫之中,下意识往沐远方向看了过去。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站立在哥哥身后,闻玉泽不住打量着殿内各人。席台上的一定就是定陶皇上青阳修,他今天身着暗金色绣龙纹长袍,发髻戴了个金丝镂空发冠,上面图案有些看不清楚,看着温文尔雅,书卷气倒是很重。他旁边那位应该就是太子生母当今皇后歆温烟,同是暗金色宫装,上绣大朵牡丹。坐在青阳修身旁,浅笑盈盈,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

  郡主和哥哥坐在青阳修右席,郡主对面左席,坐了个清瘦中年男子,按理来说百官朝服应是量身而做,可闻玉泽看着他,倒怕衣袍将他压坏了。

  哥哥对面左席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看他一袭轻甲恐怕是个武官。位置能坐在这里的武官,这定陶除了他,应该就是国舅爷安宁侯了吧。看样子有些本事,不过比哥哥肯定差远了。

  再往后就是他了,闻玉泽刚刚眼神落到沐远席案,沐远似有感应一般,顺着目光回望了过来。看到闻玉泽男装模样,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对着闻玉泽露齿一笑,举杯示意。闻玉泽面颊有些发热,赶紧撇过头去,继续打量哥哥右手席位上的人。

  刚刚好像听哥哥叫他,左丞相,那应该就是蜀州司马家的人了吧。可是看他模样,甚是普通,不是说蜀州司马尽出才俊吗,也不知道这个人和灵沂皇帝司马政是什么关系。

  忽听有礼官喊道“开-席-”

  殿外候着的宫女内侍如鱼龙般将菜品端了进来,闻玉泽看着有些眼馋,可无奈今天身份特殊,只能憋嘴乖乖站在哥哥身后。眼神无意又飘向左席那边,岂知那人彷佛故意惹自己生气,吃的格外香。

  闻玉泽正在气恼,忽听殿外有箫声响起,目光不由寻声而去。只见殿门内甩入一只湖蓝色轻纱水袖,水袖上绣的山河图随之呈现在众人面前。还未及细看,便有美貌舞姬踩着乐点进殿,一个旋身将水袖又收了回去。

  此时,殿内琴师启奏和曲,随着琴箫声,又有六名舞姬先后跃入殿内。她们身姿轻盈,高高向前跳起,一腿弯曲,一腿绷直,双臂舒展,背部极力向后弯曲。轻纱制广袖和披帛随着她们的前跃,在空中飘散开来,舞姬们脖颈纤细,高高跃起跨入殿门的样子,倒有些像灵动的小鹿。

  舞姬进殿后行至席前空地继续舞蹈,而随后进殿的乐师们则给舞姬留足空间后围坐于其四周。舞姬们身材婀娜,在水袖下时隐时现的面容又巧笑嫣然,饶是身为女子的闻玉泽都不由看直了眼。耳旁的琴箫声,闻玉泽不觉悦耳,只觉得这乐曲声配着舞姬的一举一动,倒像是勾魂曲,一下一下勾走了自己的神识。在狄戎皇宫闻玉泽不是没有看过歌舞,可是皇宫内气氛过于凝重紧张,自己光顾着警惕言行,根本无法带入其中。

  狄戎闻家世代武将,闻玉泽虽自幼跟着哥哥习武,但其实闻玉泽有时还是很羡慕会跳舞的小姑娘,身姿柔软,舞姿动人。

  “闻将军以为我定陶的舞乐何如啊?”

  直到琴箫声消失片刻,青阳修出言询问哥哥,闻玉泽才收回了欣赏羡慕的眼神。

  “妙哉妙哉,定陶果然山水养人。”

  闻玉泽看哥哥神态淡定自若,彷佛就没看见过这群娇滴滴的舞姬。也是了,哥哥一向不喜舞乐,总是说这些是靡靡之音,熵显王就是沉迷其中才导致狄戎大乱。这群舞姬如此貌美,闻玉泽倒是想要看看在座各位,有谁能坐怀不乱。

  环顾四周,只见除了那清瘦中年男子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哥哥,看不出眼神有何波澜,其他众人均仍是在回味方才的舞乐的神情。果然大家和自己一样,终究是凡人,会被貌美之物所吸引,哥哥这种人只是少数。不过大家欣赏归欣赏,眼神都还是很清澈,也没看见有人起了花花心肠。就是没想到,本来以为他会是哥哥这般坚定之人,没想到只是泯然众人。

  “朕素闻,狄戎闻家代代天生神力,双铜锤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闻宇将军更是近些年为狄戎平乱,四处奔波,威名远扬。朕有位好友,仰慕闻宇将军多年,不知今日将军可否赏脸,与朕这位好友切磋一二。”

  闻宇本就受了李劲命令,借和亲之际,探定陶武力虚实,刚巧听青阳修所言,赶紧命人取来自己的双铜锤。

  “那闻宇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定陶王口中的好友是何人。”

  “实不相瞒,正是在下。”

  当看到沐远从席间起身,恭敬地向青阳修和闻宇行了礼,闻玉泽有些吃惊,没想到定陶王的好友竟然会是这位新晋将军。

  看起身之人,身型虽有些健硕,但比起自己只能说是纤瘦。闻宇也有些诧异、不屑甚至还有些觉得好笑,不过只是片刻便调整了神情,自己毕竟是和亲使者,万万不可无礼。

  闻宇接过仆从抬过来的双铜锤,和沐远一同走到席前空地。闻宇见沐远手握一把宽刃青铜剑,虽看上去有些份量,但还是强忍住脸上的不屑,对沐远抱拳行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明明知道哥哥的功夫是无人能敌,可不知为何闻玉泽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将衣角抓的皱作一团。

  沐远这边自知闻宇双铜锤重达四十公斤,若是真被锤到,内脏定会重伤,所以自己只能在躲避铜锤攻击同时,再借机发起攻击,万不可正面接招。

  沐远提剑刺向闻宇左肩,闻宇连双铜锤也未举起用来防御,仅左脚向后挪步,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沐远的攻击。沐远见闻宇仅是避闪,毫无出击的意思,紧接向闻宇右脚刺去。

  闻宇方才侧身,此时身形并不稳,手握双铜锤在身前一挡,停住了沐远的青铜剑。

  沐远手中一顿,看闻宇正在调整铜锤和青铜剑的接触位置,料想闻宇很可能借自己向下压的力量和铜锤上举的力量,将自己的剑推向一旁,化解自己的剑势。比力量,自己是比不过闻宇的,沐远赶紧在闻宇举起铜锤之前将剑抽了回来。

  此击不成,沐远决定借闻宇出击时防守的破绽,进行攻击。

  闻宇这边接下沐远一击,感觉这小子身板不算壮实,但是力道还是不小,身法也还算看得过去,也稍稍收起轻视之意,提起铜锤,向沐远头顶劈了过去。

  沐远只觉面门一阵劲风,赶紧身子向后仰去,躲过铜锤,然后身形向左一扭,左手出掌用力打向闻宇出锤的右臂,化去了闻宇向下的力道。趁闻宇调整重心之际,沐远小跑几步,踏上殿内柱壁,凌空持剑,将自己全身重量劈向闻宇。闻宇并未躲闪,交叉双铜锤,稳稳接下沐远这一击。双脚蹬地,大喊一声,将上方的沐远推了出去。沐远在空中调整重心,稳稳落地,再次持剑向闻宇攻了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酣畅,看上去沐远身形灵巧,处处先机,实际上闻宇防守固若金汤,沐远并未占的优势。反倒是沐远数十回合下来体力耗损不少,而闻宇不紧不慢,看不全其实力。

  闻宇看额头沐远已有些汗意,心想此人也不过如此,右手握紧铜锤向闻宇腰间挥去。闻宇本来心想不管沐远如何避闪,自己提起精神奋力出锤给其最后一击。

  可没想到沐远后退一步,纵身一跳,脚尖踏上铜锤,借力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身,举剑刺向闻宇后背。

  闻宇直感背心发凉,迅速侧身,双脚步伐轻盈,几个转身便已在沐远攻击范围之外。沐远见闻宇此招出手矫捷,深知此前与自己过招闻宇未使出全力,一个晃神,未来得及收住力道,青铜剑直刺入地面石板。

  自知全然不是闻宇对手,待身形站稳,沐远拔出青铜剑,双手抱拳,向闻宇行礼,

  “闻将军果然,天生神力,一双铜锤竟也能使的虎虎生风。沐远实在佩服。”

  闻玉泽松开抓住衣角的双手,长舒口气,还好无事。虽心中明知哥哥难逢敌手,但是难免却有些失望。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闻玉泽望向了沐远,没想到行礼后抬首,闻玉泽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没有忌惮、愤怒、不甘,有的竟是坦荡和欣赏。

  在狄戎见惯了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群臣和将士,闻玉泽只觉得沐远此刻的笑容格外的耀眼,让自己不觉被深深吸引。一时间殿内的宾客、喧闹声都消失不见,周围能看见的就只剩下自己和沐远,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忽听有人呼唤“夫人,夫人。”闻玉泽还在疑惑谁是夫人,猛的睁眼,看见的却是贴身侍女。是了,自己已经嫁与远君多年,而此时远君还蒙受不白之冤。闻玉泽从软榻上坐起身,感觉里衣已被汗湿透。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屋内已掌了灯。

  灯火有些亮眼,侍女看到闻玉泽用手遮了遮眼,赶紧将软榻旁的烛灯拿远了些。

  “可是宫中有了回信?”

  “夫人,这是淑妃娘娘给您的。”侍女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手绢,可以看到有墨迹透了出来。

  闻玉泽急忙打开绢帕,让侍女将烛灯拿近了一些。闻玉泽匆匆读罢,双手仍僵持着绢帕久久未放下,不觉眼泪滴落,晕开了墨迹。

  是啊,自先皇后逝世后,皇上鲜少驾临淑妃娘娘宫内,如今此事娘娘也是有心无力。况且淑妃娘娘信中提到,皇上听闻此事也大为震惊,虽也不信远君会杀良冒功,可商盟会长之书言之凿凿,又有众多百姓亲眼见证,只得下旨待远君回都后彻查此事。记得皇上与沐远年少交好,多年君臣情分,如今只盼望皇上能救远君了。

  闻玉泽不禁从怀中拿出手绢轻拭泪痕,忽的瞥见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这个双眼红肿,脸颊发白,钗乱发散的人,哪里还是往日的自己,远君回来,自己如何拿如此模样面对他。

  闻玉泽赶紧吩咐侍女,替自己梳妆,忽想到天色已黑,赶紧吩咐侍女准备晚膳,再将清陌、清歌叫到自己放中。

  “夫人,小姐、少爷一直在院内偏房等您醒来,奴婢这就去叫他们。”

  闻玉泽忽觉自己对不起这双儿女,只顾自己悲伤,全然忘记他们此时定当六神无主,而自己竟全然未顾及他们心境。

  “娘亲!娘亲可有好些,刚刚吓死清陌了。”沐清陌一路小跑从偏房跨进温玉泽房内,扑进温玉泽怀中,肩头还止不住的抽泣着。沐清歌虽慢了几步,但也是满脸泪痕,冲进温玉泽怀里。

  “娘亲没事,只是有些中暑。”闻玉泽抱着两姐弟,不住用手摸着他们的头,安抚着他们。

  “娘亲,爹爹可怎么办啊。”

  “清歌、清陌莫怕,爹爹品行端正,定会无事。”说罢从侍女手中接过干净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两人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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