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韬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堆杂乱的碎片分散在他的脑子里。
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在这中毫无头绪的碎片中找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或许从去黑子沟开始,就已经在龙叔的计划之中了。
龙叔在苏州见到铜人的时候,就已经和叶家人谈好了合作,黑子沟的种种,不过是龙叔和叶蓉演给焱那帮人的一场戏。
之后,龙叔安排了老猫他们去黑子沟踩盘子,并且巧妙的制造了那些人的“失踪”。
而事实上,老猫他们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前往塔图那安了。
利用这件事情,龙叔把焱那些人带到了黑子沟。
陈韬无法得知龙叔这么做的目的,黑子沟回来之后,龙叔就立马按照计划,让叶蓉假扮自己前往沙漠,和等在小镇中的老猫他们汇合,而他自己却去往了他真正的目的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龙叔的计划发展下去。
真陈韬的出现,把原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而大巫师的出现,也是意想之外的事情。
陈韬反复的思考着,最后发现,突破点就在老猫留下的两次密语中。
这一路上,陈韬只看到两次信号,一次是给龙叔,一次是给陈韬。
第一次看到是在河道的破船上,
上面写着,
“龙叔危险,后面有人。”
按照第一次的信息来推测,老猫应该很早就和叶蓉假扮的龙叔他们分开了。
其中最大的可能是,老猫落到了大巫师那伙人的手上。
而且要是陈韬猜的没错的话,老猫并不知道那个龙叔是叶蓉假扮的。
当时叶蓉发现老猫不见了,所以就去追踪,而这个时候,大巫师留下了一部分人来对付他们。
于是,身在大巫师队伍中的老猫偷偷留下信号来提醒叶蓉。
而在迷城中,老猫见到了被大巫师带走的浩子,知道陈韬也来到了沙漠。
之后,叶蓉他们又一次的遇到了大巫师那群人的埋伏,被困在了迦尔洞。
也许就是那一次,老猫发现了叶蓉队伍中的内奸。
之后,便是第二次的暗语。
在死灵之森中,陈韬看到老猫留给自己的另一句话。
“小老板,龙爷被困迦尔洞,他们队伍里有内奸,小心李浩!”
这个时候,老猫已经知道了叶蓉他们被困,并且提醒陈韬,那几个人中有内奸。
但老猫并不知道,那个内奸竟然是焱。
他说的小心李浩,应该是发现了浩子的身体被巫女动了手脚,可到最后,陈韬依旧还是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老猫最后去了哪里,陈韬不知道。
因为到最后也没能再见到他。
在这一路上,老猫一直在寻找机会给后面的陈韬和叶蓉提醒,从黑洞中的残影上看,在死灵之森那一次,老猫或许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这些,已经是陈韬所能推测出的所有事情。
再之后,陈韬他们救出了叶蓉,前往圣殿,发生了之后的种种。
恍惚中,车已经进入了山西境内。
陈韬他们和梁少凯在太原告了别,最后联系了家里的人来接他们回古城。
一切依旧是老样子。
当陈韬再次躺在院子里那棵大树底下乘凉的时候,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真的去了那个叫塔图那安的地方。
然而那个被他严严实实锁在柜子中的鼠头面具却告诉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韬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爷爷当年留下的那张地图,和手机中拍摄的巴洛哈德身上的纹身作对比。
果然,两者之间基本相似,只是爷爷留下的这一份,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爷爷的那张地图,应该是从王叔的身上抄录下来的,并且从塔图那安出来后,爷爷又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修正。
想到王叔,爷爷,与塔图那安之间的种种,陈韬觉得,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答案。
李老。
正要起身,忽然被一个东西硌了一下。
陈韬揉着大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奇怪的镯子。
这个镯子是在那个小孩的骸骨上发现的,样式很独特,不像是寻常之物。
拿在手上掂了掂,陈韬决定去找李老好好的问一问,或许,他会知道知道这个镯子的来历也说不定。
顺便试试,能不能从李老那里得出点事情的线索。
到了李老的木器店,浩子正眉飞色舞的给两个年轻妹子介绍着一件精巧的化妆盒。
看陈韬来了,眼睛瞟了一眼,咋咋呼呼地冲着陈韬摆了摆手,生怕陈韬过来抢了他桃花运似的。
陈韬可没空看他在那忽悠妹子,虽然人长得都挺漂亮的。
这年头,单身狗的日子不好过啊!
转过前堂,陈韬轻车熟路的到了后面。
此时,李老正躺在炕上小憩,身上盖着件中山装式样的黑色外套。
“怎么,那俩女伢子瞅上哪件了?”李老人未动,只是开了开口。
“额,那个,李爷爷,是我。”见吵醒了李老,陈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哦,韬伢子来了。”李老揭开了身上的衣服,盘腿坐了起来。
眼下,正是下午饭点。
兴许是因为陈韬来了,李老今天心情极好,炕上摆了小方桌,开了一壶酒,让浩子出去找饭店买几个热菜,边吃边给两人讲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盗墓故事。
“所以,那三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解!”李老抹了一把灰白的胡须,朝着桌上的陈韬和李浩笑了笑。
两人听着正是入迷,见爷爷不讲了,心里哪肯罢休啊。陈涛给李老满了一盅酒,意犹未尽的说道:
“李爷爷,从小就听你讲故事,总是最精彩的时候你就停了,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再多讲点呗!”
李老咪了一口盅里的白酒,很是回味的咂咂嘴道:
“哎,涛伢子,这说书呢,要的就是讲九分留一分。一下子讲透了,那就没得什么意思了,明天,咱接着讲!”
说完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韬见状,也就不再多问。这是李老的规矩,不管在哪里,说书的时候,案台上一块醒木,一小盅白酒。酒尽,书停。
李老年轻的时候,是这里远近闻名的说书人,十几岁的时候在北京,拜了当时的评书名角周耀亭为师,并娶了他的女儿周玲珑为妻。
周耀亭去世后,开始独闯江湖,为了养家糊口,他四处赶书场。高超的讲书技艺,让他拥有了大量听众,渐渐地有了些名气。
抗战末期,据说有一个日本军官想听他说书,任那日本人几次上门邀请,他都不为所动。
那日本军官手下的几个兵急眼了,绑了李老押到军营里关了起来。
也是李老命大,那股子日军抓了他之后没一个月,日本宣布投降,那伙子日本人也就匆匆的撤离了。
李老受了日本人的一顿毒打之后,被扔到了大街上。
有了这么一档子经历,李老名声大噪,人们佩服他的爱国骨气,来听他说书的客人也是越来越多。
建国之后赶上特殊时期,李老一家下放农村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之后在县城开了家漆器铺子,却是再也没上台说书。
时代变了,五花缭乱的高科技设备和影视作品充斥着现代人的生活,那些老一代人和事,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和灭亡,最后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消失殆尽。
只有茶余饭后,回忆起当年往事,李老才会说上那么一段,那是属于他们那一辈人曾有的辉煌。
陈韬和李浩打小就爱缠着李老听故事,自然也知道李老的脾气习性,见他放下酒盅,便转了话题,聊起了陈韬的爷爷。
“你爷爷,那是个了不得的人!”
李老沉默良久,抓起酒盅,一口喝光了里面所有的酒,很是失落的叹了口气,
“唉……当年那帮老伙计,没几个了啊……”
听着李老的叹息,陈韬的心纠了起来。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突然很想哭,人,终究是敌不过岁月。不是怕自己会死去,而是看着自己身边那群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再也不会回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凉,现在的陈韬还不能体会。
“现在的灵盟不比以前了,人心涣散,各有各的心思。你爷爷一死,那些个人就按奈不住了。”李老看着陈韬。
“韬伢子,以后的老陈家和李家,就要靠你了。”
李老突然的一通话让陈韬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说,爷爷的去世确实让灵盟受到了很大的震荡,作为整个盟会的领头人,爷爷的去世对联盟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但是,陈韬作为陈家的后代子孙,父亲和几个叔伯却从来没有让自己接手家里生意的意思。
虽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但是对于自己的家族,对于家族的生意,陈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也得亏自己大学四年学了点东西,勉强在龙叔铺子里打打下手,不然,也就只能排着队去人力市场到处投简历了。
陈韬扪心自问,让他看看铺子卖卖东西还行,掌管一个家族的未来,还是拉倒吧。
“想当年,高祖设守陵人,所选之众多达百户。如今,散的散,亡的亡,要不是你爷爷,我李毅兴怕是早就沦为了普通人,就此埋没在世俗中了。”
守陵人!
陈韬一惊。
龙叔曾经让陈韬记住一句话。
陈家是守陵人,不是盗墓贼。
难道.......
陈韬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又怕李老突然掐断了话题,急忙给他添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老,您说的守陵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