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望不着边际的幽幽混沌中,沙达利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手脚皆无法控制,唯有隐隐作痛的腹部在提醒她,此时她尚未失去对万物的感知能力。
四周阴暗而寒冷,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什么东西,却只看到那些混沌的黑色气体渐渐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似乎想将她盖住。虽然手掌的主人并未出现,但沙达利光是凭着这股气势,便已经想起了什么,惊恐万分地喊了一声:“欧阳志国!”
手掌并不美观,五指均长着尖利而颀长的指甲,宛如魔鬼之爪。她努力地想躲开这只手掌的压迫,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刹那间,手掌继续向下,将她一把抓起,举到高处,此刻,那混沌深处,还同时传来一阵似人非鬼的狰狞笑声。
“谁来救救我?”沙达利如傀儡一般任凭手掌蹂躏,万般无奈之下,喊出了呼救声,却连这一声呼叫也喊得无比艰涩。
绝望之际,突然,一道耀眼的光亮在混沌的尽头出现,随后,一个英武的青年飞身而至,大喊道:“沙达利,坚持住,我来救你!”
沙达利喜极而泣,放眼望去,她看清了来人,正是在山东刚结交的蒲子轩。
蒲子轩召唤出星河龙王,迅疾如风,顷刻间便赶到了她的身边,将那只握着他的魔爪拆了个稀烂。
沙达利身子随即悬空,往下方落去。她下意识地伸出两条灵气带,想套住高处的蒲子轩,却在灵气带接触到蒲子轩身体的一瞬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青年的身影变得透明,随后连同星河龙王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够着,整个人只能止不住地继续往下落去。最终,她触碰到了地面,却除了腹部的疼痛感更强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伴随着腹部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沙达利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到了刚才那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梦境。此刻,自己正身处于一间阴冷而潮湿的牢房中,四周光线非常昏暗,唯一的光源,则来自牢房墙壁上方一扇一尺见方的窗户中。
这并非普通牢房,沙达利看见牢房四周还镶嵌有若干根木柱,她只是用手碰了一下那些柱子,身体便变得异常乏力。
沙达利体会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瞬间明白了,这应该是欧阳志国豪宅后院的一处牢房,那个包衣卫的头领,曾经带自己参观过此处——此牢房整体是用砖石砌成,分为了十四间,而其中四间特地加装了小叶紫檀做成的柱子,目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关押净化使者或是妖怪。
虽不知欧阳志国曾经在此处关押过何许高人,但沙达利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正是那个“必要时候需要关押在此的人”。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沙达利又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只见那被利剑刺伤的部位已由绷带包扎了起来。虽伤患处异常疼痛,但在这简单的治疗下,倒也不至于伤口恶化,暂无性命之忧。
看来,欧阳志国并不想我死,那么,那已经变成了叛逆者,又升级为了妖皇的家伙,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想到这里,沙达利一筹莫展,长叹了一声,又自嘲着笑了笑:“呵呵,我真傻,蒲子轩和我非亲非故,又怎么可能来救我呢?”
这句话本来是说给自己听的,想不到,隔壁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来回应她:“嗬,沙达利,你终于醒过来了啊?”
沙达利微微一愣,随即便辨认出了这是松松的声音,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看去。
两间牢房用小叶紫檀木柱隔开,虽足以防止妖怪和净化使者越狱,但声音和视线却是畅通无阻。于是,沙达利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脖子被一条铁链锁起来的松松。
沙达利迅即回想起了当时她正是骑在松松的背上向欧阳志国发起的进攻,看来,在自己中剑昏迷之后,这只无辜的鼯鼠也落入了欧阳志国的魔爪。
于是,沙达利向松松愧疚地应道:“抱歉,松松,连累你了。”
松松笑应道:“呵呵,道什么歉?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本以为松松是在大义凛然地表达他为了朋友愿意两肋插刀的英雄气概,不想,他的下一句话却是:“你醒过来便好,快使出你的净化之力,打烂这些木头和我身后的墙壁,带我一起逃出去吧!”
看来,松松并不了解小叶紫檀对净化之力的克制作用,沙达利于是沉声道:“抱歉,我做不到。”
“啊?为什么啊?”松松的语气立即变得惊恐起来。
沙达利指着隔断用的木柱道:“这些柱子并不是普通的木头,它们是用小叶紫檀做成的。被小叶紫檀关住的妖怪和净化使者,均无法使用法力,甚至就连碰一下它们,也会变得虚弱起来。”
松松被铁链锁住,铁链的长度又使得他够不着那些木柱,此前并无法亲身尝试,此时听沙达利这么一说,才明白了过来,惊呼道:“既然如此,那他还锁着我干吗啊?”
沙达利淡淡地分析道:“很明显,是因为你的身体太小了,即使不使用妖力,也可以从这些柱子的缝隙中钻出去。”
“这……这他娘的都是谁干的好事?是那个欧阳志国吗?”
看来,松松也是不久之前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沙达利身子后移了几步,让自己背靠着墙壁,好换来些许舒坦,随后应道:“不错,这牢房正是欧阳志国在自家后院建的特种牢房,以前我还是他们一员的时候,他便带我来这里参观过。实在想不到,有一日,我也会成为这东西的笼中之物啊……”
松松顿时乱了方寸,哭嚎着在它的牢房中乱跑,扯得铁链逛逛作响。
沙达利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愧疚之情愈发浓烈,却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这位难友,只好一言不发地任其发泄。
挣扎累了,松松这才停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啊!”
沙达利这才叹了口气道:“若他要我们死,我们在崂山便死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将我们带回京城来?”
“是吗?原来我们现在在京城吗?”松松平静了些许,又问,“那么,以你之见,他将我们关在这儿,是要干吗呢?”
沙达利在欧阳志国向蒲子轩发出挑战之前便昏厥了过去,并不知其真实用意,便冷哼道:“呵呵,拷问?人质?谁知道呢?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将我们当菩萨供着就行了。”
松松对“人质”一词产生了幻想,立即乐观道:“这么说来,蒲子轩他们还有时间来救我们的,对吧?意念传声我玩不来,可你一定会吧?”
沙达利心里被触碰到了,身子微微一颤,随后又冷静下来,泼冷水道:“你别傻了,别说隔着这小叶紫檀意念传声传不出去,就算传出去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来救我们?”
松松愣道:“凭什么?凭咱们是同伴呀!”
沙达利冷笑道:“那是你自认为的,你我都一样,咱俩不过是在蒲家庄稍微和他们有些交流,干吗那么自作多情?”
“那……就算蒲子轩不来,咕噜也肯定会来的!我和他关系可好了!他一来,身子立刻就可以钻进来,再变成一把钥匙,打开我这脖子上的破玩意儿。”
沙达利不忍再打击松松,便苦笑道:“是啊,是啊……那咱们就等着吧。”
松松还想说些什么,附近却传来一声开门的“咯吱”声,整座牢房的大门就此徐徐开启。
一股阳光透进来,背光下,一个男人的身影走进了牢房的大厅。
随后,便是欧阳志国戏谑的声音传来:“呵呵,沙达利,久违,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