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互联网上只有5%的信息是可以搜索到的,而另外95%都是暗网信息,里面充斥着诸多反人类的活动。但数据显示,暗网里最多的是毒品和金融等方面的内容,排在后面的是色情和黑客,真正的暴力很少。
我用我有限的英文水平试着搜了搜“错”这个关键词,果然蹦出一则收购信息——
本人有家族遗传病史,需要“错”进行放射治疗,1盎司18比特币。非诚勿扰。
此人的头像是空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母:Ta。
我点开Ta的对话框,紧张地敲下了一行字——我有“错”,怎么交易?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先发照片。
我赶紧把“错”的照片发了过去。
等了会儿,对方突然说:把你的比特币账户发给我。
啥是比特币账户啊?
我手忙脚乱地上网查了查攻略,然后照葫芦画瓢注册了一个——严格来说,比特币没有账户,只有地址,当你注册完成之后,网站会自动生成一个地址,那就是比特币的在线钱包。
你必须牢牢记住你的账号密码,一旦忘了就永远无法追回了。
比特币转账有很多好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它不需要任何手续费,对我来说这太重要了。
我把地址发过去之后,不到两秒钟,我的钱包里多就了2比特币,当日汇率1比特币约等于8000美金……
我当时都方了。
老实说,那一刻我并没有觉得多幸运,反而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
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呢?
我怔忡了几分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反正钱是实打实的,管它呢!
我手机和电脑同时操作,赶紧把比特币兑换成了人民币,我卡上仅剩的那404块钱就像土渣地基上突然盖起了100层摩天大楼,它一下就被压得不见踪影了。
我太激动了,急需抽支烟冷静冷静,于是我跑下楼去,到便利店买了一包软中华,顺便又买了一瓶洋酒。从便利店走出来,那三个追债人就出现了。我没有躲避他们,反而迎了上去,兴高采烈地说:“去我家喝点儿,庆祝一下?”
三个人都愣愣的。
什么军说话了:“我们工作时间不允许喝酒。”
我说:“那你们把酒拿去,回家再喝!”
什么军有些疑惑:“庆祝什么?”
我说:“我有钱了,你们要收工了!这段日子我对你们照顾不周,多担待啊!”
什么军看了看两个同伴,然后低声对我说:“那祝贺你啊。”
我把酒塞给他,“噔噔噔”地跑回家去,又坐到了电脑前。暗网上那个人给我发来了一串地址:北京市朝阳区通惠河大街胥构大厦606号。
这人竟然就住在朝阳区。
对方说:2比特币是订金,你把石头寄过来,我支付你尾款。
我回复了个“好”,然后马不停蹄地叫了个闪送,把石头给他发了出去。石头脱手的一瞬间,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吃晚饭的时候,我心里一直默念着:30克约为1.06盎司,30克约为1.06盎司,30克约为1.06盎司……
吃过晚饭,我的比特币账户里又多了17比特币,加上之前的2比特币,全部换成人民币之后,一共是1044620元!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掐掐大腿,疼,疼得那么甜蜜。
那个Ta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收到,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将来会成佛。
我回:多谢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才是佛!
信息已经发不过去了。
我迅速联系上了那个河北债主,告诉他我要还钱了,由于银行有限额,我只能分批次转给他。
紧接着我去洗了车,又去沃尔玛买了一大堆日用品和零食,还有玫瑰花瓣和一箱牛奶。回到家,我把冰箱塞满,又把玫瑰花瓣和牛奶倒进浴缸,再放上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这叫什么?挥霍!
从浴缸里出来,我稍稍冷静了一些,打开计算器算了一会儿,我发现还清所有债务之后,还剩几千块,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系列破事儿终于要结束了。
高兴归高兴,我心里那个担忧又渐渐浮现出来——这块“错”是谁寄给我的?
我盯着电脑思索起来,当时我没有进行任何操作,为什么突然进入了暗网?难道我搜索过“稀有金属”,暗网通过我的缓存cookie主动给我推送了页面?
我又看了看那个收货地址:北京市朝阳区通惠河大街胥构大厦606号。
胥构,胥构,胥构……
虚构……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实打实的钱,绝对不掺水。
我赶紧联系上了那个闪送石头的小哥,问他是怎么找到收货人的,他告诉我,他在导航上没有搜到对方的地址,于是打了对方的手机,对方约他在东四环的一个天桥上见了面。
小哥还有点愤愤不平:“我这电动车怎么上四环?我是打车给他送过去的!”
我问:“那人长什么样?”
小哥说:“就是个普通男人,二十多岁,一米七到一米八的样子。”
嚯,这个身高囊括了北京市百分之八十的男性。
我又问:“他说话什么声音?”
他说:“普通话啊。大哥,是不是配送出什么问题了?你有事儿直接跟我说,千万别联系客服,只要你联系他们,他们就默认我被举报了……”
接着,我也给收货人打了个电话,竟然欠费了。
这保密工作堪比谍战片。
我又想通过比特币转账记录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无疑失败了,比特币交易系统简直是铜墙铁壁……
最后,我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重装系统,全面杀毒,但我知道这只是聊以自慰罢了。
我打开微信,在通讯录上下翻找了好几圈,终于选定了Asa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我说我一天挣了一百万,你信吗?
Asa跟我一样大。我俩好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我妈去年过冬穿的保暖内衣都是他给买的。
Asa给我发了一张银行卡余额的截图:我只有你的百分之一。
实际上,Asa是个富三代,现在正在家里的企业实习,随时准备接手公司。他身高1米8,皮肤白白净净,二八分发型,从不染色,但永远梳得整整齐齐。由于经常出入各大投行和一些金融机构,所以他每天都西装革履,很正式。平时,他总是戴着一副耳机,你以为他在听音乐,其实他一直在听励志类的成功学。Asa的爷爷对他的教育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他简直就是一部行走的法典,很守规矩,从不出格,生活也非常朴素,我相信他的卡上真的只有这么多钱,那应该是他积攒的工资。
接着他问我:“哎,你怎么突然发财了?”
我说:“我能告诉你吗?”
……
我是被大清早的鸟叫醒的。
这一觉睡得太踏实了,梦里的画面毫发毕现,非常清晰。
没有闹钟,没有起床气,也没有宿醉的酒精残留。时间是6:20,窗外是正在苏醒的首都,一切都生机勃勃。
我下楼去吃早餐。
楼下地铁站左边是一排排共享单车,无数妆容精致的女白领,穿着高叉裙,挎着名牌包,骑车赶到地铁站,然后再排队进去坐地铁;地铁站右边是一圈低矮的棚户区,开了很多不起眼的早餐店,其中一家挂牌“京城豆腐脑一绝”,一位非一线城市的老板娘,端出了非一线城市的笼屉,笼屉冒着非一线城市的锅气。
太早了,路上的车辆稀稀拉拉。
我吃了一碗美味的豆腐脑,然后就去上班了。我司一直奉行“996”的工作制度,长此以往,我都被压榨习惯了,经常把周日当周一过,要是哪个周日突然放假了还有点不自在。有位著名企业家说过——员工能“996”是修来的福报。当时这句话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我还跟风Diss过这种不把员工当人的老板,但是回到现实中,白领在加班,主管在加班,部门经理在加班,就连大老板都在加班……每个人都在奔跑,连走路都会被落下,我就更不敢稍息了。
我开车离开住所之后,车流渐渐变大了,马路上的喇叭此起彼伏,北京又恢复了面目可憎的模样。
来到公司第一项工作是开晨会,公司大小Boss都在,大家正在审核我们部门的剧本提案。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三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高大男子吵吵嚷嚷地走进来,他们讲的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段子:某人接到诈骗电话,那头说:雷猴啊,饿们似东北滴黑涩会啦,雷滴蛾子在偶们手上啦……
公司前台的小姑娘紧紧跟在这些人的身后,哭哭啼啼地说:“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嚯?这是什么套路?前两天我刚刚被软勒索,这会儿公司竟然来了“黑涩会”!我估计是哪个小年轻把人家老婆给睡了,人家老公带人找上门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三个人径直来到了我背后,接着,三支射钉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