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地上的主路呈“Z”形,地下的主路呈“Y”形,而地下的地下则呈“X”形。一共26个英文字母,X、Y、Z恰好是最后3个,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层X空间的下面还有23层不同的空间?
我问陈工:“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陈工迷惘地看着我,显然没明白我在问什么。
我换了个问法:“这下面还有空间吗?”
陈工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
我又问扎卡:“你知道吗?”
扎卡说:“我连这层都没来过,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下一层?”
此时,我们的位置处于“X”的左下角,正在前往交叉处,“树祖宗”就站在那里,估计需要半个钟头才能到达。
走着走着,我当起了和事佬:“你们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握手言和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
我说:“老话说”
陈工威严地咳了一声,那是不想再听下去了。我才二十多岁,给两个中年男人灌鸡汤,确实有点滑稽。他们之间暗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矛盾,绝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
我就不说了。
地洞里怪石嶙峋,就像某种巨型动物的一部分。
走着走着,扎卡停下了。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好像在洞壁上发现了什么,我用手电筒照了照,石壁上似乎出现了一幅壁画。这里竟然有壁画,难道远古就有人下来探索过?
我快步走过去,这才看清画上有两个人,他们跟真人一般大小,都戴着防毒面具,一个站着,一个人横着飘在空中,就像英文字母“T”,似乎正在表演杂技,然后被抓拍下来。
我一头雾水,谁会在这里画两个象鼻人呢?
扎卡低低地说:“这是我的兄弟。”
我说:“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他们的画像?他们下来过?”
扎卡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陈工在前面说话了,声音轻飘飘的:“他们掉进墙里了。”
我和扎卡同时看向了他。
我说:“什么意思?”
陈工说:“这里和外界不同,我们虽然是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的,但是坠落的位置却是随机的,有人掉进了地洞里,比如我们,他们就掉进了墙里。”
我差点惊掉了下巴:“掉进墙里会变成画?”
陈工说:“从三维变二维。”
我又照了照石壁,经过陈工的提示,我越看越觉得他们那是坠落的姿势
当我知道这是两个真人之后,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鬼气,接着就担心起来,小差他们会不会也掉进墙里了?
扎卡问陈工:“他们还活着吗?”
陈工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他回答了:“可能还活着吧。在这个世界上,有生活在气体里的生物,有生活在液体里的生物,没准就有生活在固体里的生物。不过,他们永远都别想出来了。”
我不想再看这两个象鼻人一眼,转身就朝前走了,扎卡也一瘸一拐地跟上来。我问陈工:“当时所有人都掉下来了?”
陈工说:“我不知道。”接着他很不屑地瞟了一眼扎卡:“枪战的时候,他的马仔大部分都跑掉了,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扎卡说:“陈文晋,你的职工跑得更快好不好?”
陈工没有再理扎卡。就像一个正规军首长面对一个山寨土匪,他的眼神里始终保持着高傲和鄙视。
想想也是,那些象鼻人只想发家致富,谁愿意去拼命?那些留守人员也只是普通的上班族,拿一份工资而已,更不想动刀动枪了。
一路上,我又看到了三幅画,两个留守人员,一个象鼻人,我就像走在一个活人博物馆里,再也不敢扶墙了。
又走了几分钟,一侧的洞壁上出现了一行显眼的字——西南区2/3。那是用红油漆刷上去的,看上去年头很久了,附着一层灰。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来——这应该是我爸的笔迹,我在他的日记中经常看到“3”这个数字,他写的“3”总是上大下小。
我爸真的来过这里。
忽然间,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转头问陈工:“这行字是什么意思?”
陈工说:“这里是四个天然形成的区域,‘X’的四条隧道分别通向它们,我们现在位于左下角,也就是西南区,这行字指的可能是距离吧,说明我们离中心点只剩三分之一的路程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刚才你说如果我帮你杀了旁边这位,你会怎么样了?”
陈工说:“我带你出去。”
我说:“我换个条件。”
陈工说:“你说吧。”
我说:“你告诉我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还没等陈工说话,扎卡先开口了:“你杀了我,他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吗?你这娃智商不高。”
我也感觉我的智商确实不高。我求助地看了看扎卡,他说:“他要是不说,你就杀了他,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陈工捂着腰,靠着洞壁慢慢坐下来:“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四下看了看:“坍塌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陈工说:“嗯。”
我说:“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他死在了石棺底下?”
陈工说:“这里就是石棺底下啊。”
我说:“当时你们的同事中是不是有个姓卫的?”
陈工说:“有啊,他叫卫国。”
我说:“他是不是有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大?”
陈工说:“有个男孩,好像叫闹闹,算起来应该快三十了吧。”
我心里一个激灵,难道Asa还有个哥哥?可是,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没听他提起过啊。
我隐隐有种感觉,这个闹闹很可能就是解题的题眼。
我就说嘛,Asa那么守规矩的,他怎么可能害人!
扎卡也坐下了,他静静地听,没有再插话。
我说:“这里有一种奇特的物质,就像黑色的石头,你知道吧?”
陈工说:“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啊。”
我说:“我说的是‘错’。你要是再装傻充愣,那你之前说的话我也不信了。”
陈工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发现了地下的地下有个天然的空间,觉得它具有战备意义”
扎卡又说话了:“撒谎。”
我转头对扎卡说:“你说只要我杀了他,你就告诉我幕后黑手是谁,还算不算数?”
扎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算数。”
我看了看陈工。
陈工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这才说:“你要理解我,那属于国家机密,就算你爸活着,他也不会对外泄露的。”
我说:“你拉倒吧,还国家机密,你告诉国家了吗?”
扎卡马上煽风点火:“他想独占。”
陈工显得挺平静:“我只知道,它很可能就是导致恐龙灭绝的陨石。”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这相当于我摔晕之后在那个异世界看到的情形被证实了。
我读小学的时候就知道,6500万年以前,一颗直径10公里的小行星从天而降,体积相当于一座中等城市,它以每秒40公里的速度撞击地球之后,产生了铺天盖地的火山灰,极地的冰雪随之融化,动植物灭绝,苍茫大地变得沉寂无声。那颗陨石直接结束了白垩纪,整个地球完成了一次重启,而恐龙家族从此就被地球彻底删除了
陨石和大气层摩擦,肯定分裂成了很多块,我知道有一块坠入了墨西哥湾的尤卡坦半岛,那么说不定还有一块就落在了404。尤卡坦半岛正是玛雅文化发源地,据我所知,从古至今那里发生过很多超自然现象,而萨满文化正是玛雅文化的分支
陈工接着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它,却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只知道它可能藏在404地下的地下,却一直没找到他的踪影。我缺少资金,国家也不批。”
我看了看扎卡:“那你呢?”
扎卡马上把自己摘干净了:“我贩毒。”
陈工骂了句:“无耻。”
我赶紧把目光转向了陈工,陈工理了理衣领,这才说:“其实他一直都在打‘错’的主意。”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扎卡:“只要我还在404,就不可能让你得逞。”
扎卡朝我耸了耸肩:“他还摸到门了,我连门都没摸到。”
看来,这种神秘的物质深藏404地下的地下,所有人都不曾看到过它的真面目。
我想了想,又问陈工:“问个别的事儿——你为什么对邢开有那么大的恶意呢?”
陈工说:“没有啊,我对每个职工都挺关心的。”
我说:“你撒谎。”
扎卡说:“当官的都撒谎。”
我说:“邢开死了,被扎卡的人杀死的。”
陈工说:“我知道。”然后他看了看扎卡,说:“这笔账早晚要清算的。”
扎卡说:“你们还把我的物资部长打死了呢。”
陈工不再理他,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轻声对我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走吧。”
扎卡也不示弱,跟着站了起来。
我说:“不,还有些事情你并没有说。”
陈工看了我一眼:“什么事情?”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爸的日记是不是你抢走的?”
陈工皱了皱眉:“什么日记?”
我说:“地下有个那个实验室,你说过去是测试什么核弹头安全性的,还说那矿车是磁悬浮技术,当时你把四爷和小差困在了铁轨上,只要她们一迈步,就会被电死,你逼我交出我爸的日记。”
陈工说:“你确定是我?”
我说:“肯定是你。”
陈工满脸疑惑:“你确定你看清了?”
我说:“你是通过大喇叭跟我喊话的。”
陈工这才听明白了,他“噢”了一声,接着又问我:“你确定那是我的声音?”
我不说话了,当时大喇叭里确实不是他的声音。
陈工接着问我:“你爸的日记里写了些什么?”
我才不会告诉他。
陈工替我回答了:“应该跟‘错’有关系。”
接着他叹了口气,担忧地说:“看来,404有很多人都在打‘错’的主意形势太复杂了。”
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迈步朝前走了。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背后有人摔倒了,赶紧回头看了看,扎卡坐在地上,正在揉腿。
我问他:“你还行吗?”
他摇了摇头:“没知觉了。”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脖子,其他部位也都木木的。
陈工竟然走过去,主动扶起了扎卡。
我惊讶地看了看他,他说:“我只是不想被他拖后腿。”
就这样,我在前面,陈工和扎卡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三个人又像乌龟一样朝前移动了。走了几分钟,手电筒越来越暗,墙上又出现了一幅画,我更愿意相信它是一幅“画”——画上的人佝偻着身子,似乎躺在母腹里,虽然画面是他的侧身,但我还是认出来了,他是那个板寸,他也掉进墙里了这时候,我再也无法把他当成一幅画了。
陈工也看到了,他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然后就扶着扎卡继续朝前走了。
走出不远,洞壁上又出现了“里程”数——1/3。
看来陈工分析错了,刚才那行字的意思是:还有三分之一路程。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问题,按理说,这条路应该被切成了三等份,但从时间上看并不是三等份。我对陈工说了我的疑惑,他说:“我说了,这里的空间跟外界不同,距离有时候会被拉长,有时候又会被缩短。”
我马上想到了我刚刚进入404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既然他俩相安无事,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不由加快了脚步,我急切地需要“树祖宗”的叶子,不然,我的优势并不比陈工和扎卡多多少。
走着走着,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陈工和扎卡已经被我落出了很远,陈工正转头看着扎卡,举起一只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