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系统错误?
我仔细看了看这些乱码,里面嵌着一个非常眼熟的字——陂。
我能想到的跟“陂”有关的就只有404陂了。我赶紧把这段乱码复制,收藏在了记事本里。
接着,我又发了一次好友请求:小马哥你在哪儿?
还是没有回复。
在《魔兽世界》中,由于联盟阵营和部落阵营“语言不通”,互相不能聊天,你骂对方,对方只会看到一堆乱码。
难道我和小马哥现在也“语言不通”?
如果四爷从此也消失了,那么我和四爷也会一辈子“语言不通”不,我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我走出依龙镇,来到了那两棵大杨树下,这里是长途车停靠点,我打算乘车去最近的房县。
“车站”空无一人,我在地上坐下来,给一个叫小Q的人发了个微信。之前我负责一个手游项目,接触过不少游戏厂商的员工,小Q就是其中之一。我对他说,我有个亲戚去世了,但他的游戏账号还在登录,我请他帮忙查一查,看看这个账号是在哪儿登录的。
小Q要求我给他买半年的游戏点卡,我答应了,随后他把小马哥的ID要了过去。
我一边等消息一边查看“失踪事件”的动向。
陈燕的红V已经被取消了,原来,她又发了一条微博,声称她查清楚了,小马哥的失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舆论的唇枪舌剑立即转向了她,满微博都是:打假!揭露这个假保洁的真面目!
被点赞最多的三条评论是这样的——
1,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2,愚昧是愚昧的通行证,善良是善良的墓志铭!
3,现在的网上新闻一天一个反转,幸亏当时我没站队!这次我还不站队,说不定明天又反转了!
有个网友这么留言:一听这老娘们的口音就是东北人,只有东北人才能干出这种没羞耻的事儿!
立即有人反击:你别张嘴闭嘴东北人!我们东北三个省呢,一听那女的就是吉林的,跟我们大辽宁可没关系!
还搞起内部斗争了。
你们信不信,骂我的人和骂陈燕的人是同一批人。
面对满天的唾沫,我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网民不是骂小赵就是骂陈燕,根本没人关心小马哥怎么样了,他居然成了整个事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
正刷着微博,我的电话响了,是小Q打来的。
我赶紧接起来。
小Q说:“恭喜你。”
我说:“你快说。”
小Q说:“恭喜你不用给我买点卡了。”
我说:“为什么?”
小Q说:“因为我查不出来。”
我急了:“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Q说:“你看过《午夜凶铃》吗?主角研究一盘录像带,发现它没有时间轴,相当于一个人没有指纹——你让我查那个账号就是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我又打开了吃鸡肋游戏,小马哥的头像依然灰灰的,他的昵称下面写着一行字:上次在线时间——30分钟前。那正是他拒绝我好友请求的时间。
这个小马哥在现实里跟我不对付,在游戏里也不想跟我做朋友。
我不甘心,又把小马哥拒绝我的那行文字发给了小Q:“你能不能帮我破解一下?”
十几秒之后,小Q回道:“这不就是火星文吗?说的是卖号,带皮肤。”
我恍然大悟,小马哥的号被人盗了,那个“陂”字其实就是皮肤的“皮”字。
我从已经息屏的手机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好像在对我说:你好傻逼哦。
电话突然响了,我以为是小Q,却是碧碧,他竟然给我带来了一个曙光消息——他打探到了一些关于《六壬》的信息。
“我查到了一些资料,《六壬》是个孤本,被一个叫阿林保的人收藏了。”
我马上问:“他是哪里人?”
碧碧说:“他是长白山文化馆的馆长,一辈子都在研究满族文化,现在退休了,在长白山西坡当义务护林员。”
我说:“你有他电话吗?”
碧碧说:“没有。就算有也打不通,西坡上没信号。”
我说:“那我去一趟。”
碧碧想了想说:“我陪你去。你现在就出发吧,我们在西坡汇合。”
我跟碧碧算是萍水相逢,他却如此帮忙,简直像个暖宝宝。
挂了电话之后,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夏洛克,碧碧就是华生。
我好像说反了。
我来不及等长途客车了,搭上了一辆拉农副产品的货车。
货车开出不远就下起了大雨,副驾前面的雨刮器坏了,一动不动,我前面的车窗一片烟雨蒙蒙。
走着走着,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从岔路上开出来,挤到了我们前面,然后就放慢了速度,好像故意挡着我们一样。它的后车窗上贴着一幅画,画着一支步枪,应该是什么野战俱乐部的广告。它的车牌被泥巴糊住了,不知道是不小心溅上去的还是故意抹上去的。大雨一刻不停地洗着车,我辨认出了“吉F”两个字,那是白山的车牌。
我要去的长白山就在白山。
货车司机按了按喇叭,示意对方让路,面包车主充耳不闻。货车司机又按了几下喇叭,打算从左边超车,面包车突然并道,也开到了左边,再次慢下来。
两个人斗起气来。
那辆面包车忽左忽右,越来越疯狂,终于刮倒了路边一个行人,这才加速跑掉了。
货车司机是个好心人,他开到那个行人跟前,使劲按了按喇叭,示意对方上车。
那个行人艰难地站起身,拉开车门爬上来。是个老头,满脸皱纹就跟核桃一样,他坐稳之后,大声说:“这些司机咋不长眼睛呢。”
货车司机问:“您没事吧?”
老头说:“我去县上。”
看来,这个老头耳背。
货车开动了,我忽然想到,他年纪这么大了,会不会知道一点404的信息呢?于是我大声问他:“大爷,您是哪儿的人啊?”
老头说:“我的自行车坏在半道儿了。”
我说:“您知道404吗?”
老头说:“不止4里地。”
我刚想放弃,他突然看了看我:“你是问404?”
这反射弧
我说:“对,404!”
他的耳朵好像一下就不背了:“404啊,很早就有了,那个时候叫404乡,更早的时候叫404村。”
我说:“再之前呢?”
老头说:“再之前那里都没有人家,只有一片荒草甸子。”
我接着说:“那时候它叫什么?”
老头说:“就叫404啊。我记得小时候有个邻居去那里割过羊草,差点被狼吃了,再就没人敢去了。”
我有些疑惑:“它为什么叫404呢?”
老头说:“东北地大,人少,有个啥就叫个啥。哈尔滨三棵树为啥叫三棵树?因为最早那里长着三棵树。吉林的二道沟,辽宁的黑山,都是这么来的。”
我说:“那404为什么叫404?”
老头很认真地回答了我:“我不会写字。”
他又听不清了。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县城,老头在一个路口下了车,非要给点钱,货车司机坚决不要。都挺好的。
接着,我看到一个租车点,也下车了。
我租了一辆皮实耐用的捷达,刚刚发动车辆开出去,就发现街角露出了一个车头,正是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它就像个偷窥狂,看见我出来了,迅速后退,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忽然有个感觉——它在跟踪我。
我马上开了过去,它已经不见踪影了。
奇怪,我的车技不说是车神吧,至少也是车神他徒弟,如果对方是一辆保时捷我追不上也认了,它就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啊。
没关系,我要离开了。
就在我来到城郊的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个汽修厂,我很偶然地朝里瞟了一眼,竟然看到了那辆面包车!
我一转方向盘就开了进去。
面包车停在敞开的车间里,有个修车工正在地沟里忙活着。面包车的后车窗上画着一支步枪,车牌是吉F打头,就是它。
我下了车,问那个修车工:“这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修车工从地沟里爬出来,他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说:“刚送过来的,咋地了?”
我说:“车主长什么样?”
修车工说:“你问这个干啥?”
我说:“他是我朋友,他人呢?”
修车工说:“走了。”
我说:“他的车什么时候能修好?”
修车工说:“转向轮主梁给磕坏了,修好得晚上。下雨天你朋友还跑这么快,飙车啊?”
我说:“谢谢。”
我回到车上,准备走了。
出发之前,我又打开手机看了看,这一看差点惊掉下巴——我把手机静音了,并不知道世界大战已经打响,所有人都是一伙的,敌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从威力上说,如果陈燕扔出的是一堆手榴弹,这次就是一堆原/子/弹——我居然,我居然,我居然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