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老林头的喊声之后,我恍然大悟。
向伟之前已经说过,说尸腐菌的孢子只存在于土家族的土司体内,而且我们也亲眼见到了,那金丝楠木棺上密密麻麻的尸腐菌,它们的根系一直延伸到棺材的中心。
而棺材的中心,不就是这位巫山土司么?
原来,我看见的那些白点,正是巫山土司挣断菌丝后留下的菌根!
可是即便弄清楚这些白点的来源,对我们的处境也是毫无帮助,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墓室外面的向伟撑不了多久,而每当我们有人靠近出口,那土司就一顿一顿地走了过来。
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很容易接受现状,当某件事我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我就会接受它,说白了就是懒!安于现状!
可是到了部队,特别是进了侦查连后,连长却说这是我的优点,他说我越是这样,在紧急情况下就越容易冷静,而一旦冷静下来,就越能想出解决办法。
受到连长的鼓励,我便把这当成了骄傲的资本,每每遇到阻力,我便迅速放弃抵抗。
于是,转业之后,我就一步步走到护林员的位置了!
当然,我并不是想把我不成器的责任推给连长,很多时候,我还是相信这种品质的确是我的优点的。
比如现在,邱妍急得面红耳赤,我却越来越冷静。
巫山土司摆明了是不想让我们接近出口,他的力气又那么大,我们每靠近出口一次就会徒增一丝风险。
所以,想要去救向伟,就必须先干倒土司!
更何况,我已经抓到一丝头绪了。
土司身上的纹路、尸腐菌的菌根、还有手札上的辰州符,我敢肯定这三者之间的联系绝不是偶然的,我认为只要弄清楚为什么这三者之间会有关联,自然就能找到土司的应对之法。
现在的问题是,我对土家族的历史一窍不通,而邱妍提供的信息又丝毫没有提及这些东西,就算是尸腐菌,还都是外面不知生死的向伟提出来的。
至于老林头,他知道的的确不少,可是这方面的事情我估计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再说了,他要是知道的话,早该说出来了!
捋来捋去,我觉得唯一能知道的多一点儿的,只可能是外面的向伟,可是他这会儿人事不省,连生死都不知,找他问还不如问问面前的土司。
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怎么靠?我除了那本手札,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手札!
手札上除了大篇幅讲了辰州符之外,还有一个内容在里面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就是讲穴道的。
我记得里面着重介绍了人的穴道在死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难道这些菌根和穴道之间有关系?
于是,我仔细地回忆了手札里面的内容,然后结合土司身上的纹路一对比,果然,有发现!
我发现如果将符文的每个拐点和端点都看作一个点的话,那么这些点和土司身上的菌根刚好能吻合。
难不成,那本手札是一本武功秘籍?点穴术?
这也不是说不通,在中医里面,就讲究经脉穴道,虽然这些东西在解剖学里并不存在,可并不代表它没用啊!
现在,不是越来越多的国家都有咱们的推拿针灸馆么?我听说生意还不差!
我把心一横:不管了,再耽搁下去,不仅外面的向伟活不了,就连咱们三个,也非得给这位土司陪葬不可。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解开氧气瓶背袋,放在一旁,最后朝着土司跳将过去。
我不知道我的举动会让邱妍和老林头怎样的惊讶,我只是听见他俩在不断地喊着“你干嘛?”“不要命了!”“疯子!”之类的词语。
我没有闲暇解答他们的疑惑,我得在这口气憋完之前把土司给制服了。
我右手握拳,拇指从食指下面伸出,然后一边回想着定魂符的画法,一边用力在土司身上点穴。
可是这土司不是吃素的,虽然他的动作不算很快,可每次抓向我时,那带着如刺刀一般指甲的手都虎虎生风。
所以我不得不每点两下然后马上躲开,很快,我那可怜的肺活量就见底了。
好在定魂符的画法并不复杂,涉及到的点也不过十多处,我小吸一口气之后,马上冲上去将最后的两下点完,然后飞快地跑回来戴上氧气面罩。
我在面罩里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一看,才发现邱妍和老林头早已冲上去对付没有任何异样的土司了。
居然没用!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怎么可能?手札上的内容,土司身上的经脉,尸腐菌的菌根,我想不出还有别的解释。
难道我使用的方法错了?
还是力道不够?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得到短暂空隙的邱妍跑了过来。
“何子木,你刚才干嘛呢?”
我听得出来,邱妍这不是质问,看来她是大概猜到了。
于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邱妍听完想了想,然后说道:
“其实我猜到了,只不过我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联系。”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
“事实证明,还是没用,我看这回,咱们真要给这位土司大人陪葬了!”
谁知道邱妍却冷静地回答道:
“不尽然,我刚才猜到是怎么回事后,就仔细观察了你的动作,我看见你因为土司的反抗,所以都是胡乱点的,根本没有顺序。”
“顺序?”这个我倒没有考虑到。
“对,我估计这些穴道必须按照顺序来才管用。”
“那上面又没有编号,我怎么知道该按照什么样的顺序来呢?”
邱妍这时笑了笑,提示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这些辰州符,是不是都是一笔画成的?”
邱妍的话就像醍醐灌顶,我的思绪马上清晰了,的确,所有的辰州符,不管复杂还是简单,都是一笔而成,如果是这样的话,只需要弄清第一笔是从哪里开始的,然后按照壁画顺序来就可以了。
“事不宜迟!”我对邱妍一点头,然后猛吸一口气,扔掉氧气面罩就冲向土司。
虽然这回有了头绪,可正因为得按照顺序来,所以难上了许多,邱妍跑过来帮助我吸引土司的注意力,后来老林头也加入进来。
尽管这样,我也是中途换了两口气才把穴道点完。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这次又没有成功,那巫山土司依旧活力满满地跟我们来回折腾。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却听见邱妍在旁边大声地喊道:
“再来一遍,再用力一点!”
我闻声看向邱妍,只见她眼神坚定地朝我点点头。
于是我在地上捡了个细条状的石块,然后再次跳向土司。
我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将石块顶部狠狠地戳向土司的身躯,没想到才第一下,那土司就好像突然失力一般把右手垂了下来。
紧接着,我又连点了两三个穴道,那土司的半只手便像瘫痪了似的,再也无法动弹。
我兴奋地看着手里的石块,心想总算有救了。
可是我还没能喘口气,就听见邱妍又喊了起来:
“何子木,你愣着干嘛?赶快呀!”
于是我赶紧换了口气,继续在土司身上招呼。
一番纠缠后,那土司便像根砍倒的树筒子,直直栽倒下来。
没有土司的威胁,我们三人便立刻冲向出口,我们先是挖开了一些土石,然后合力将棺盖推倒。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出口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向伟这时已经没有任何挣扎,他面色铁青,双手攥拳,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们赶紧将向伟拖出通道,出来之后,我本来还想施展我的心肺复苏之术,谁知道邱妍却将我推到一边。
我看见邱妍一把扯开向伟的衣服,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和一只圆珠笔。
我见情况不对,便拉住邱妍问道:
“你要干嘛?”
邱妍一把甩开我的手,又拿出打火机,一边将小刀在火机上面来回烤着一边解释道:
“我要切开他的气管,他现在这个情况,心肺复苏已经不管用了!”
说完,邱妍便把火机递给我,让我把圆珠笔拆开,然后将笔管也烤一烤。
吩咐完了我,邱妍又看向老林头,说道:
“老林师父,麻烦您跑一趟,叫辆车来,咱们得送他去医院!”
老林头听完便飞也似的跑下了山。
接下来,在我瞠目结舌之下,邱妍展示了一次气管切开手术。
邱妍将圆珠笔管插进切口后,又在向伟胸膛上摁压了几次,然后我就看见向伟奇迹一般的苏醒了。
邱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冲我笑道:
“回国之前,我在欧洲是学医的!”
我恍然大悟。
随后,我俩将装备塞进通道里,然后将向伟背下了山。
在山下等待救援的空当,我们询问了向伟怎么回事。
向伟说他听见枪声,本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可是他实在担心邱妍,就冒险进去了。
我心说这哥们儿还是个痴情种,明知洞里面有毒,在没有氧气瓶的情况下,他还敢进去,更何况他还有幽闭恐惧症,看来,他对邱妍不是一般地上心。
没一会儿,老林头就带着辆小四轮回来了,我们都上了车,然后将向伟送到场部医院,在回答医生的问题时,我们统一回答说在洞儿沟不知中了什么毒,谁也没有提起土司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