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离铝制开关只有一厘之遥时突然停住了,它的主人还在努力回忆着可能已经忘记的某件事。
就在大概十五分钟之前,“无家可归”的杨清南与他的好友通过一次电话,对方告诉他自己会在家里等着他登门造访,然后再介绍他一份高薪的工作。
合情合理,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对,那还等什么?
然而,他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按钮的瞬间,门突然就开了。一身学生装的苏沐雨从门后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这种第一次见陌生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是杨叔叔回来了吗?爸爸告诉我你今天会过来。”她眨着眼说。
“哦,是啊,所以你爸爸现在应该在家吧?”
“不,不在,他说过一下班就会立刻赶回来的,可能他没预料到你比他还快。”
他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杨清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爸大概多久才到?”
“从医院开车的话,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
“那我能进去等等吗?”
苏沐雨点了一下头,然后将门开尽。杨清南走入门厅,偌大而明亮的客厅尽收眼底。他坐到一沙发上,习惯地往桌上的咖啡机里加咖啡。
“喝什么茶?”
“不了,我喝咖啡就行。”
苏沐雨只好坐在边边的椅子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了。从她那惴惴不安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她心里也还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的,只是不好意思问出来。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回国的消息,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国外遇到的那些事,他对谁都没说,包括自己最亲密的人。
杨清南把冲好的热咖啡端到嘴边喝了几口,然后尝试从她的身上寻找话题:“小雨,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二。”
“那么快?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只有八岁。”
“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三年了,她那时还小,虽见过几次面,但他们从来没有像这样面对面说过几句话。杨清南为了躲债,切断了与父母的联系,与苏阳也很少往来。
和这样一个三四年不见的熟人共处一室,想必内心会很纠结吧。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时,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
“那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苏沐雨趁机找了个借口溜掉了。
“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南哥。”
本以为是苏阳打电话过来,却没想到是另一个男人,这着实令他摸不清头脑。
“你是谁?”
“亏我们还四年寒窗苦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一段灰色回忆马上被唤醒,杨清南惊讶地问道:“是你?”
“当然是我了,哎,我本来还想跟你做朋友的,可你借了我八千块两年不还,已使我痛心很久了。”
原来我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钱,如果我把这笔钱还上,你是不是就会忘了我?杨清南这样想着,同时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毅力。
“我得提醒你的是,你欠我的债务不知不觉已经达到四万了哦。怎么样?你在国外肯定挣了不少钱吧?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冷嘲热讽的语气透过手机屏幕钻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条毛毛虫使劲往里钻,不痛,但怪痒的。
眼角忽然瞄到苏沐雨正端着一盘绿色糕点走出来,他转身走入楼梯脚的隐蔽处。
“钱的事好商量,你把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放心,他除了暂时不能说话之外,其他方面都好好的。”
天啊,千万别出什么事了!杨清南握住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他舔了舔已经干涩的嘴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要怎么样才放过他?”
“简单啊,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一个人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到时可别再耍什么花样。”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保证,钱到手后就放过我们,并且从此以后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他扭头看了一眼苏沐雨,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方说完话就匆匆挂了线。
杨清南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双脚走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哇。”苏沐雨关切地问,“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愧疚感油然而生,令杨清南不愿去直视她的眼睛,就连隐瞒也是不争的事实。倘若自己以前有能力去一点点偿还这笔债,今日也就不会发生这种破事了。
“我没心情……”他转而又说,“额,我是说我突然有急事……啊,对,是你爸打来的,他约了我到医院见面。”
可这样说的话就解释不了脸色差的原因,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爸爸,她一定会继续追问的。现在没有必要让她担心,这是自己与那个男人的恩怨,他早有预感,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你爸需要我过去帮忙。”杨清南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他回头望见苏沐雨渐渐凝固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你爸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从天空裂开的一道白光驱散了黑暗之森的迷雾,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同时也为徘徊者指明了道路。
但这条小路的方向只有一个,身后就是埋葬千骨的断崖,他没得选择。
幽深小路曲折而漫长,彷徨的徘徊者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知道,这条路是他唯一的前进方向。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个务必完成的使命在召唤着自己,唯有脚下石子翻滚摩擦的沙沙声,成了这里单调而又充实的背景音乐。
我究竟要去往哪里?这个问题灌满了整个脑袋,令他无法正常思考。
道路的尽头浑浊一片,那里只留下一座无用的废墟,废墟下方立着一块高大的藏青色石板。徘徊者小心清理了它面前的碎石,使其露出该有的原貌。
石板里关着一只满口獠牙的恶鬼,它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徘徊者感到有些吃惊,他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双眼仍紧紧盯着它移不开视线。
下一刻,那只恶鬼像是马上要脱离石板的束缚般朝他扑过来。徘徊者害怕极了,当他意识到那块石板只是倾倒下来时就已经晚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废墟没有了石板的支撑也开始摇摇欲坠,仿若高山的它渐渐全盘崩塌。
“啊……”徘徊者仰望着危险将至却只能发出类似哀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