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更久的时间。
卡隆居然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也许是自己记不清姓名的妻子和女儿,也有可能是这漫长人生中巧入记忆里的两个陌生人。他看见那两个女人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像是在跟他道别。
奥利奥拍了拍卡隆的肩膀,低声说。
“你睡着了。”
卡隆从冰雪中抬起头来,微弱的朝阳从远处射入,照亮了御道上的皑皑白雪,就像是初雪落下的清晨,世间万籁俱静,脚踩上去就能听见沙沙的声响,好一副虚伪的岁月静好。
看卡隆似乎没回过神来,奥利奥低声说。
“我从来没见你睡着过,是不是太累了。”
卡隆迷茫地摇了摇头。
“少爷,我不累。”
奥利奥从雪地上爬起,蹲下来撮起一把雪,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重要,如果太累的话你就先休息,我一个能处理好。”
卡隆疑惑地看向御道上,那条身负重伤的巨龙双眼紧闭,应该是睡着了。
他继续朝左右打量,伊克拉人已经消失无踪,看来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交易已经结束了。
“伊克拉人.......”
他呢喃着,“他们到底拿走了什么。”
“我想至少比龙族三至宝要高一个层次,用神器来形容比较恰当。不过这不重要。”
奥利奥抬头看向远方,卡隆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这才发现那面巨大的冰壁顶端居然站立着另一个黑影。
“黑龙王......库塔卡。”
“嗯。”
奥利奥轻轻点头,逐渐高升的太阳将他的皮肤融化,骷髅伸出苍白的双手剥开身上的黑色大氅,就像是木偶在剥开身上的戏服。
白色骷髅静立在雪地里,依旧保持方才那个仰头的姿势。
冰壁之上,库塔卡诡异地挥舞着它的翅膀,更像是在表演一种奇怪的舞蹈。它的舞蹈似乎是一种号令,在赋予这片冰壁一种特殊的力量。
诡异的舞蹈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正午,随着太阳升到轨道的最高点而停止,在这之后,那面冰壁忽然间黯淡了下来,透过黯淡的冰壁外壳,奥利奥可以看见无数灵魂在冰壁内挣扎哀嚎,它们像是崩落的雪花一样被层层挤压,最后化作一道洪流冲刷进那条白色巨龙的身体中。
这并不是单纯的灵魂,被献祭的灵魂同时拥有生命和非生命两种特征,在经历库塔卡的“提纯”后,灵魂被剥离成了两股,带有生命的那一股被化作精纯的能量进入到了白色巨龙体内,真正属于亡界的、非生命的灵魂则是飘向了远方,应该是去了灼魂岛的方向。
看来龙族实际上并没有掌握使用灵魂力量的方法,它们只是借由灵魂为媒介来吸收人类身上的生命能量,这股能量介乎于生与死之间,龙眼应该就是它们进行这一过程的媒介。
随着冰壁内的能量被全部灌注入白色巨龙,库塔卡终于结束了它的舞蹈。
它沿着冰壁盘旋而下,一边发出有节奏的吼声,奥利奥仍然能听懂那种古奥森然的语言。
“托拉塔克斯,你感觉如何?”
下方的白色巨龙发出虚弱的叫喊。
“库塔卡,我很好。”
黑色巨龙轻飘飘地落下,它用右翼轻抚着白色巨龙身上的伤口。
“一千年了,人类这个群族并非我们所了解的那般弱小,但他们这个群族也拥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即将变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并不是人类的弱点,我们当年也是因为同样的错误才落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龙族不会以此为戒的话,终有一天我们会被新的群族逼至绝境。”
“这次不一样!”
库塔卡出离愤怒了,“龙族是这片大陆的至高,只是因为繁衍困难的缘故我们才没法击败那些蝗虫!只要我们赢下这场战役,我们就能占领温暖的南边,就能生出更强大的子民!”
“但愿如此。”
托拉塔克斯并不愿与库塔卡争辩,因为她知道这是徒劳之举。随着生命力的注入,她体内的旧伤逐渐愈合,这给她带来了无法言喻的疲乏感。
她刚想闭上眼睛,但却忽然感知到了远处传来的庞大魔法力,她猛地掀开眼帘,猩红色的龙眼在她眼眶中旋转变幻。
“库塔卡,那是你的朋友吗!”
“是。”
远处的渺小声音替库塔卡回答了。
带着卡隆,奥利奥从冰雪凝结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他左手拎着莫申尔之嗜,右手握住尼尔之叹,和几本黑福音书一起,黑血录在他身后飘扬。
库塔卡庞大的身躯几乎是一瞬间就转了过来,他将托拉塔克斯护在身后,用通天塔一样的指甲远远指着奥利奥。
“你居然来了。”
借由卡隆的口,奥利奥一字一句地说。
“而且来的正是时候,不是么。”
“狂妄。”
库塔卡冷哼一声,身上的鳞片片片竖立,黑宝石一样的鳞片从各个角度将阳光反射,炽热的高温如同熔炉一样将奥利奥笼罩。
它狞笑着。
“你是来找我复仇的?”
“复仇谈不上,最多算是清理一个让我不愉快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库塔卡居然笑了起来,“你居然觉得那是合作?”
奥利奥停下脚步,他的眼睛恰好平视着库塔卡。
“那当然是合作。我答应你替你搅乱整个人境,你答应我赐予我无尽的生命和阿蒂法永世缠绵。”
他顿了顿,低头盯着自己的肋骨。“只是当时我太过年轻,没想到你说的永恒是这种方式。”
“库塔卡!”
托拉塔克斯发出怒吼声,“他们很强大,光凭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库塔卡回身凝望着他的妻子。
“托拉塔克斯,为你主持仪式消耗了我大量的精力,我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们的对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你是说伊克拉人?”
库塔卡大笑了起来,冰原上的风暴因为音波的冲击而回旋往复,像是在迎合库塔卡的笑。
“不,这是另外一出大戏,来自我四年前的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