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学的通知函是第二天发下来的,沅闻之看着那张纸,面对送来纸质文书的教员,嘴唇蠕动了良久,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不公平,也让人难以接受。”教员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原本,应该是沅闻之的老师的。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而已,你被退学了!”
寂静的宿舍里,压抑让沅闻之更加觉得无力,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教员一段又一段的道歉,又想起那个曾经在高中无数次憧憬过大学的自己。
“他并没有错!”宿舍里,他的声音匆匆的回荡起来,显得无比寂寥,新生只有他住了进来,大概这能让最后的尊严得以延续吧。
他笑了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沅闻之理解了,就把本来要送给舍友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收进行李箱。
吧嗒!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等到发觉时,才明白自己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其实,这并没有错,委屈了,哭出来很正常,但是他的声音传出来的话语并不是在为自己说话,而是哽咽着说:“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在这种时候,想的,依旧是这个。
某些东西开始在心里缓缓碎裂开来。
拉着行李箱往楼下走,脚步很沉重,低着的脑袋是空白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家里说这些事情。
“低着脑袋是错误的行为哦!”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蒙蒙的扭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张欠揍的笑脸,眼泪又要蓄势待发。
“会不会很感动?”白寻靠着楼道边上的墙壁,一脸正经。
这不符合白寻的气质,果然,不出两秒,他换了一副嘴脸,道:“我其实很意外,你竟然不准备去教导处问一问吗?”
“没有必要了!”依旧低着脑袋。
“确实没有必要了!”白寻点点头,笑容有些邪恶。
“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把某个主任的快递换了一下而已。”
“快递?”瞅着白寻的脸,沅闻之有种预感,被退学似乎看起来还能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什么东西是最臭的!”
路上,白寻开着车,莫名其妙的问沅闻之。
“……”
反正不论怎么回答,沅闻之感觉自己绝对找不到正确答案。
“是雄性动物产生的生育液体哦!”白寻脸上笑着,耐心的解释。
“当十个人左右的这种液体混合在一起,再密封上,在阳光下爆晒一个星期左右,那种味道,可以说非常让人感动哦!”
也许是在一些时间段里,莫名其妙的想到老师打开快递时候的反应,沅闻之猛然有种“面前人是魔鬼吧”的想法。
“而且出于礼貌,我给各个院系的同学们都发了一个,味道估计会持续一个月左右吧,这段时间里,大概率不会有人想来上课的,你说我会不会太善良了?”
“还好我出来了!”不知为什么,沅闻之突然有这样的庆幸感出现在心头。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沅闻之有些羞愧,自己是不是太假仁假义了。
“也是,毕竟这种感觉永生难忘,一定会让人患上多重精神疾病,所以我很体贴的应征了精神科的疏导老师,并且在同时给全市所有的精神病医生都发了一份快递,我觉得学校应该没什么理由拒绝我的应聘要求。”
那些话,头皮发麻的穿刺进脑海,想起在论坛上看见的那些帖子,沅闻之由衷的感觉到面前人如果一旦决定做某些事,就都是奔着头条新闻去的。
“那星辉家?”
不由为星辉家担忧起来了是怎么回事?沅闻之不觉得白寻会放过罪魁祸首,这种让人觉得星辉家一定会很惨的感觉是为什么啊,面前人明明就只是一个人。
“哦,你还没来得及看今天的头条新闻吧!”白寻叹息了一声。
“看在你昨天非常气愤的为我说话的份上,略表心意。”
递过来一个平板,注意到是最新的机型,打开,一条简讯映入眼帘。
“星辉商会卷入悔婚丑闻!”
“当年为了发展成立婚约,今日看不起考入汉斯坦大学的凡人?这到底是人性的冷漠,还是道德的沦丧。”
花了大约十分钟,沅闻之理清了关于整个丑闻的大体原因。
“你录音了?”扭头看旁边人,不由自主的把屁股挪了挪。
“这只是引起星辉家的注意罢了,出出血而已,加上一些股市操盘,一晚上大概也才损失了五十个亿左右……”
“……”
窗外景象后退,沅闻之缓缓沉默下来,思虑着汉斯坦大学的未来,不觉有些黑暗。
汉斯坦大学的未来确实黑暗了,教务处整栋楼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味道里。
腐烂,酸味,sao味,馊味……仿佛有无数种让人思维停滞的味道冲击脑壳,一鼻子下去整个人都在发蒙,然后,他们发疯一样的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捂住鼻子,一切措施都做完了,但是,味道冲击进了最后的防线,厕所里怪异的味道都溃散了,胃里在翻涌,开始还只是一个人,到了后来,整个大楼到处都是呕吐物。
教务处,就这样完蛋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物质?”生物院的老师们也在发疯,他们的认知在一个罐头似的包装物打开时,被瞬间刷新了。
恶臭扑鼻,似乎甩不掉的味道一瞬间冲击了海马体,就被记忆了下来,即使捂住了鼻子,那股味道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简直——永世难忘!
夜幕降至,会议早早结束,到了庆祝环节。
“现如今,我们,报警吧!”副校长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讨伐声落了下去,化为一声声同意,大厅里,香槟杯碰撞声接二连三。
名为长天织夜的老头子,环顾会议桌内还坐在原地的多方领导以及教职工,长长叹息。
“时间,能够证明些许对错。”长天织夜站了起来,他的手杖杵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咚咚声,引得所有人看向了他。
这个老头子长着一张标准的白人型男面颊,岁月不曾掩盖他的半点帅气,七十岁的老男人,一身宫廷时侍卫长打扮,标准的站姿无不说明他曾效力过皇室。
“只是,在临走之前。”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由于激动,身体摇晃了几下,被秘书赶紧搀扶住。
“我得提醒你们,准备开战吧,这不是一个游戏,也不是恶作剧,对方,将你们看作敌人,那么,是会让你们很惨很惨的。今日与会的大部分人,在今后都将见不到了,大家,珍惜此刻吧!”
“织夜先生!”会上有些学生会的干部,作为学生干部而前来旁听,此刻听了前校长的危言耸听,此刻喝了酒以后,迷醉的眼里不由因为愤恨带来连锁反应,有了更多的勇气面对长天织夜。
这是一个思想对撞的期待,新生代的思维方式取代老一辈的固化,慢慢的替代未来,所以他们的想法,有时候是重要的。
名为罗星屏的女孩子,她见到了校园内的惨状,经历了今天种种跌宕起伏,作为科技院的大二生,这种时刻,校长先生竟然还能这样说出话来,这令她很失望。
推了推眼镜,她的目光集中在面前人身上,眼眶有些发红:“作为汉斯坦大学的学生,我想提醒您一句,是这位叫做白寻的人发起了恶意攻击,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报警,而不是……”
“罗星屏!”长夜里,窗外夜幕下灯火通明,似乎挤满繁华,秘书站了出来,长天织夜如此被羞辱,他不能接受。
只是校长大人依旧阻止了自己的秘书,并且他慈祥的伸出手示意着名为“罗星屏”的学生代表继续说话。
“校长先生!”罗星屏的愤怒并未消退,她更改了对长天织夜的称谓,并不是因为面前人值得尊敬,而是在这里,有很多领导看着她。
于是她发话,“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抓住这位叫做白寻的罪犯,我们应该做的,是作用警方,期望他们惩戒罪行,为这样的“恐怖袭击”讨要说法,为受害者发声。”
“你不明白!”那一夜,长天织夜摇摇头,欲走。
可是女孩子上了前,她觉得她的话语应该在“掷地有声”,在质问:“校长先生,你这样的帮助白寻,将我们校内的同学们置于何地?这是背叛,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那是什么样的心理,我们学生是您的儿子,女儿,您是我们的父亲,现在,您帮着一个外人……”
“这种行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也许,罗星屏最终的话里,发出了一些名为“争取”的道理,继而之后,就化成了一片片的水滴,聚集不起来。
老校长终究没有说话,点点头,离开!
“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校长!”
那句话,在临出门时,传达出来,有些撕心裂肺地疼痛,有些歇斯底里的愤怒。
“白寻只是因为沅闻之被退学而不满而已!”
秘书眼看着老人佝偻的身躯上了电梯,他回过了头,盯住那个叫做罗星屏的女孩:“当沅闻之退学讯息发布到全校的时候,你们有做过什么吗?当所有人都低着头接受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你有站出来说过什么吗?现在……”
“罗星屏,你算什么?代表多数人的正义?你们是学生,被退学的那个人也是学生,当真正的不公平砸落下来时,你们在干什么?现在,现在……”
秘书看着罗星屏,话语却已经继续不下去。
因为电梯门开了,一个男人带着沅闻之走了出来,死鱼眼瞪着自己。
“你不准备让一让?”
“呃……”闪身避了避。
“谢谢!”
“你是叫罗星屏没错吧,刚刚得到消息,你父母因为炒股,疯了,现在站在安阳大楼上准备跳楼呢,快去快去!”
“你说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女孩疯魔般的跑出去。
然后,那个人一个绊脚,学生代表脸着地的滑了出去。
“现在人都这么好骗么?”白寻轻轻关上门,嘴里一阵鄙夷。
他转过身,露出来几分笑容,面对所有人:“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