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唤作卓烜的男生脸色惨白一片,眼神失了焦距,忍不住颤抖着向后退去。可是,在他的身后,只有一堵墙灰剥落的粗粝墙壁,以及一只连同排水的脏兮兮的水箱。
他只感觉到身体有些发软,不得不倚靠在满是污渍的白色水箱边,手胡乱地撑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恐慌的目光中,两个冷笑着的学生正在不断逼近。
突然,他们一齐伸手,将身材瘦弱的卓烜从隔间之中拉了出来,借由惯性将其甩在了地上。
卓烜闷哼一声,感到胸腹一阵隐痛,正想要从肮脏潮湿的地面上爬起来,却见到一只运动鞋突地出现在了眼前,紧接着,这只鞋子踩向了自己的脸!
“真有你的,躲到厕所里来,”赵煜面无表情,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与自己同班的男生,渐渐生出了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心思,“怎么,我想抄你的作业,就委屈你了?给钱不要,就是甩我的脸咯。”
卓烜的脸色涨红着,感受到来自赵煜鞋底的摩擦,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心中满是因被羞辱而燃烧的愤怒。
他本不想和这些家伙产生交集的。
赵煜不常来学校上课,面对着这种人人不敢招惹的瘟神,只懂得闷头苦学的卓烜自然只想要敬而远之。
但是,因为于小齐。
这个从来安静温柔的女孩子,那时正注视着卓烜与赵煜。面对着那样的目光,卓烜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想要被她看扁的冲动,于是拒绝了赵煜要抄作业的要求,连带他给的钱也一并没有要。
也就是在那一刻,卓烜仿佛感受到了那投来目光中蕴藏的一痕笑意,如沐春风。待他又想要努力去寻的时候,于小齐已经移开了视线。
短暂的浪漫幻想之后,则是赵煜的报复。
闹哄哄的课间,赵煜毫不留情地羞辱了卓烜,连带卓烜的家人也一并被他那张满是脏话的嘴侮辱。这一举动令卓烜如同被刺到了痛点一般暴起,竟与赵煜扭打在了一起。
两侧的学生立即将二人拉开。不多时,被及时知会的女教师匆促赶来,对二人毫无好脸色,紧接着,又将赵煜叫了出去。
耷拉着头,跟随女教师的脚步快要迈出教室的瞬间,赵煜猛地回头,与卓烜对视在了一起。
从他的眼神里,卓烜读懂了一个信息——
他一定会报复!
冲动所带来的后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当卓烜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为刚刚的行为而感到心情复杂。
实际上,从班主任对二人的处理来看,卓烜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赵煜二人的分量孰轻孰重。
他抹了一把还在淌血的鼻子,阵痛之后,他知道自己满脸是血的样子有些惊怖,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躲到了男厕所之中。
就如同他所意识到的那般,赵煜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反倒是有了时间来厕所里吸烟。他们用污言秽语讨论着那个自己视若神明的女孩,放肆的笑声在烟雾缭绕的逼仄空间里愈发燥热,可是自己却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勇气一般,只懂得屏住呼吸,不敢有所动作。
卓烜躺在地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之前你不是很威风吗?”赵煜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自顾自地说着,又偏头看向另一个面带玩味的男生,“来,把他裤子扒掉。”
“你们敢!!!”
像是从噩梦之中惊醒,在听到赵煜的命令之后,卓烜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他如同一只滚入到了沸水中的鲫鱼,剧烈地扭动着四肢,脸色疯狂而狰狞。
只是,面对着数个身材结实的男生的控制,卓烜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动作。
裸露的皮肤与空气接触在了一起,深蓝色的校服长裤被数只手一同扒了下来。他们像是俘获了战利品的匪徒,将长裤交到了首领的手里。
赵煜有些嫌恶的捏着还带有体温的长裤的一角,走到通风的窗前,推开玻璃,随手将其甩了出去。
“现在呢,还在上课,”赵煜转头,看着地上只穿着一条底裤的卓烜,浮现出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微笑,“你立刻去捡,也许还能捡回来。等到下课,说不定就会被哪位好心人丢到垃圾箱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一同笑着,看着如同死尸般躺在地上的卓烜,一动不动,更像是被触到了笑点,愈发放肆。
赵煜踱步到了面如死灰的卓烜的身体边,用鞋尖戳了戳他的脸,收敛的笑容,用一种威胁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次就算了。你最好忘记我们刚刚所说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于小齐那婊子要是知道了一星半点,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目光在卓烜的身体上停留片刻,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脚步声飞快地接近,又在男厕的门前突兀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女声传来。
“卓烜,卓烜……你在里面吗?”
是于小齐。
赵煜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惯性而起的冷笑,瞥了一眼如同死狗般失去斗志的卓烜,便用眼神示意了周围的男生,带着他们一同走了出去。
……
“赵煜,你怎么在这里!卓烜呢?”
“在里面呢,。被我给扒了裤子,哈哈哈哈哈……”
“我一定会告诉胡老师!”
“随你的便,你给我小心些。于,小,齐!”
……
等到脚步声悉数消失,赵煜带着那几个男生纷纷离去,这片逼仄的空间就重新回归于静寂。
那些缭绕在厕所上空的烟味顺着打开的窗户窜了出去,眼前的一切愈来愈清晰,发懵的脑袋也逐渐回归了理智。
于小齐。
卓烜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眼中亮起的神采像是被冰封,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再次变得面如死灰。他如同一具僵尸般从潮湿的地上爬了起来,老鼠般钻入到隔间之中,死死地抵住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