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齐,相信我,这事情真的与我无关!”卓烜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只得想办法先将于小齐带离这里,“你先把衣服穿好,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不!你滚!滚开——”于小齐挣扎着拍开了卓烜试图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她抱着衣服,向后退了一步,“是你,是你……”
“是赵煜!”卓烜知道于小齐此时情绪激动,自己也不忍心做出强迫的事来,只好冷声回应道,“我们都被骗了。他把你哄骗到了这里,然后他对你……”
“对我怎么?”于小齐就像是发觉了卓烜低劣谎言的漏洞,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生,心却在一点一点地变冷,“如果是他约我出来,我又怎么会答应。是你传纸条告诉我,让我在校门口等你,我照做了。所以,你把我带来了这里,你根本就是想对我……我原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现在……”
“我没有!”
眼前的一切如梦一般不真实。
咆哮而出的争辩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的拳头,一点一点,毫无力量。
卓烜看着慢慢变得冷静的于小齐,看着她放弃尊严一般露出少女的躯体。他偏过头去,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于小齐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一件一件穿上了衣服。
于小齐的脸上是一种平静的疯狂,她慢慢地抓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动。
卓烜知道她要干什么,报警,这也是受到了伤害的人最简单的选择。她渴求着保护,可是,自己明明是想要保护她的。
为什么,她不肯听自己解释?
为什么,她不愿意施舍一点信任给自己?
也许,于小齐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她不相信一个懦弱的人怀抱着肯为人牺牲的勇气,她也不会相信其实从一开始,自己会对她抱有的近乎崇敬的情绪。
卓烜只是歪着头,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发生。
砰!
在于小齐的电话尚未拨出之时,紧闭的房门陡然被打开!
“卓烜!你做了什么!”赵煜的声音与数个脚步声一同响起,他那张故作惊怒的脸上蕴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过,又假装停留在了那滩液体上,“卓烜,你竟然……”
“是你!”
压抑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卓烜疯了一般朝着那个脸带戏谑的人扑去,可瘦弱的少年身体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很快便被两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束缚住,死死锁在地上。
冰冷的镣铐与皮肤接触在了一起,也宛如一瓢自头上淋下的冷水,使得原本拼命挣扎的少年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脑袋只得朝向一个方向,视线之中,那双代表着漫长的、尚未开始就匆促结束初恋的鞋子与他擦身而过。
于小齐……我会恨你……
拼命地恨你。
……
凌晨两点。
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整座城市笼罩在了斜风细雨之中。微凉的触感自皮肤上传来,手掌撑在湿润的墙壁上,一步,一步,又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倒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浑身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卓烜痛哼着,瑟瑟发抖地抬起头颅,露出了一张被鲜血污染的脸。
他想起这数个小时的遭遇,如同坠入到了地狱一般令他感到恐惧不已,浑身颤栗。
赵煜等人并未放他离开,而是当着于小齐的面,在她的默认之下,开始了对自己长达数个小时的殴打。
他记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赵煜抓住他的头发对他的耳语:你有本事就去报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投罗网。
也对,对一个人证物证俱在的罪犯来说,报警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些讽刺无比的话语令卓烜感到愤怒,但是,更令他绝望的则是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于小齐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与赵煜并肩站在了一起。
她看着自己被拳打脚踢,看着自己呕出血液,看着自己的眼泪与鲜血混在一起淌下,毫无动容。
那个时候,他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白天所遇到的于小齐到底是不是面前的这个于小齐,如果真的存在鬼魂附身之类的都市传说,是不是她已经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躯体。
绝望之后,腹部传来了一阵阵绞痛。
这疼痛令卓烜晕厥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则是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酒吧外的小巷。他寻不到那件被随手丢在外面的校服外套,那两个矗立在酒吧门口的打手也不见踪影。
漆黑的道路上,几乎要震破耳膜的音乐声如同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颅内不断生出幻觉。
卓烜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记忆里学校的方向走去。午夜的气温骤降,使得瘦弱少年的身躯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瑟缩着身体,眼前的景象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呼救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抵是玩得很晚,走夜路回家时碰见了喝醉的流氓。这样的情节在现实里时常发生,每一个怀抱着正义感的男人都会选择出手搭救,吓跑醉鬼。
卓烜双手环抱住自己,步履缓慢,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
许是动作在不经意间撕裂了伤口,一点鲜血自迸裂的伤口滚下,滴落在午夜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他只要稍稍偏过头去,就能看见被三个醉鬼包围住的女人。她正在用期盼与渴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像是坐在教堂等待神父救赎的信徒。
可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或许卓烜会选择出手搭救。哪怕自己根本不是三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哪怕在此之后头破血流,他也依然不会有任何后悔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勇于反抗、正视不公的人。
当支撑着少年勇敢的信仰轰然崩塌,分崩离析,剥掉这层外衣之后,所剩余的只是一个瘦骨嶙峋的懦夫罢了。
一个懦夫……
一个没有信仰支撑他所有行动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