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尹念得知运动衫是下午梁志诚带阳阳上篮球课的时候丢失的。
“阳阳,以后看见刀疤脸的男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那是个坏人。”尹念拉着阳阳的手,一脸严肃地告诫,随后她望向老公,“志诚,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阳阳,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野,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爸妈喊来一起看。”
“没问题的,我能看好阳阳。”梁志诚说。
这时,门铃响了,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尹念的父母,他们就住在尹念家楼下。尹念父母都已退休,两人经常出游,享受生活,对带孩子这种事并不热衷,他们觉得孩子就应该由父母来带。
尹念母亲性子急,进门就问小区外的横幅是怎么回事,尹念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这期间,尹念父亲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打来询问尹念事情的,这件事在小区内已经传开了。
事情传播的速度超出尹念的想象,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她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尹念最好的朋友,大学室友韩朵朵,通过公·众号上的一篇文章知道了这件事。韩朵朵打来电话,和尹念聊了许久,与韩朵朵的交流,让尹念的心情舒缓了一些,不管怎样,至少她的挚友、老公、家人都是支持和相信她的。
临睡前,尹念的那位李姓朋友打来电话,说律师已经找到了,是鸿达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律师,在处理讹人事件上非常专业,明天会联系尹念。
这一晚,尹念睡的并不安稳,一夜辗转,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尹念来到公司不久,就被告知,昨天那两个人又来了,但没在公司门口,而是在斜对面的广场里,同样的白布红字,同样跪坐在地向路人哭诉,今天,他们还将尹念的照片放大后打印了出来,和白布放在一起。
尹念再次报警,警察来了后,将那两人劝走了,因为他们没有危害公共安全,也没有抗拒执行公务,所以没理由将他们押回警局,只是口头教育了几句。
网上的报道多了起来,虚虚实实,难辨真假,有说尹念撞了人的,有说尹念没撞的,但不管哪种说法,都配有尹念的照片和杨永贵杨永芳跪地哭泣的照片。
尹念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卷进网络舆·论的漩涡中,成为主角,她从来都不怕当面应对,不怕走法律流程,但面对这种“软暴力”,却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上午十一点,总经理再次将她叫到了办公室,尹念态度依然坚定,但鉴于对公司声誉潜在的损伤,她认同了总经理的部分观点,让其利用董事长的人际关系,去探一下对方的需求,一来是为了稳住对方,二来知己知彼,才能对症下药,而尹念这边,则要尽快收集资料和信息,做好走法律程序的准备。
下午三点,尹念请了三个小时假,去见律师。
公司斜对面的若木咖啡厅,尹念到的时候,律师已经在等着她了。
是一名年轻男律师,穿一身笔挺西装,短发,五官俊朗,身材匀称。
“我叫严铭,这是我的名片。”律师微微颌首,递上名片。
“你好,严律师,我是尹念。”尹念看对方比较年轻,出于好奇,开口问,“冒昧地问一句,你多大了?”
“今年28,我从22岁就当律师了,已经在鸿达干了六年。如果你想看我的履历,我这里有,在民事纠纷这块,我处理过多起比较知名的案子,都是能查到的。”严铭不卑不吭地说。
“这倒不用,李哥介绍的的人,肯定不会错。”尹念深吸一口气,进入正题,“咱们谈谈案子吧。”
尹念将她如何遇到杨婆,又是如何被杨婆的儿女们讹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严铭耐心听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总结般地道:“人证有三个,杨婆、你自己、你儿子阳阳;物证有两个,汽车本身和行车记录仪。杨婆的口供警方已获取,阳阳虽然年纪小,但口供也有较大参考价值,还是得想办法让他说出来。目前最重要的物证是汽车和行车记录仪,首先确定一下,汽车没有任何损毁对吗?”
“没有……哦,不,前天出过一次小事故,留下一点剐蹭痕迹,还没来得及修理,不过有录像能证明。”尹念说。
“好的。”严铭记录下来,接着问,“你刚才说,行车记录仪上的那一个小时录像被删除了,但被谁删的不知道是吗?”
“我猜测是杨婆的儿女们干的。”
“有可能,他们的动机最大。”严铭轻敲钢笔,“那一个小时录像虽然被删除了,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删除录像的人,并证明其和杨婆被撞事件有直接利益关系,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法庭上,既可以当做重要佐证,证明你没撞人,又可以反手告他们故意销毁物证、意图陷害他人的罪名,让他们为其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尹念默默点头,心想对方不愧是专业的,一下就点出了问题关键点。
“如果他们告你肇事逃逸,我们就顺其自然,设下陷阱,等他们往里跳,如果他们不告你,而是继续用诽谤的方式污蔑你,那我们就收集证据,主动出击,反告他们销毁物证和陷害罪。”严铭字句铿锵地说。
“我觉得可以……”经过严铭这一分析,尹念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查是谁删除的那段录像。”严铭收起了记事本。
“去医院查监控吗?”尹念之前也想过这个办法,“医院会配合吗?”
“私人去查很可能不会,但我和你一起,情况就不一样了,律师相当于一张通行证,可以免除许多手续上的麻烦,当然,如果对方执意不肯,我们律师事务所也会提供技术和人脉支持,所以,放心吧。”严铭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让他严肃的脸上凭添了一丝可爱。
下午五点,他们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那家医院。
严铭径直去往医院保卫科,亮出律师资格证,呈上名片,表明身份,说是陪同委托人一起,前来调查取证,希望院方配合,保卫科的人一看证件,再交谈几句,便知严铭是专业的,并未过多询问,登记身份后,按照严铭的要求,将前天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的录像调了出来。
录像加速播放,过程枯燥乏味,但严铭一丝不苟,双眼紧盯画面,目光炯炯有神,半个多小时后,就在尹念眼睛开始酸痛的时候,严铭忽然说:“有了!”
录像显示,上午十一点,有一个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的人靠近了奔驰车,打开车门,钻进车内,在里面呆了三分钟左右,然后急匆匆弯腰离开,此人前脚刚走,尹念和民警后脚就来了,查看行车记录仪。
因为摄像头离的较远,且地下车库内光线昏暗,此人又戴着连衣帽的缘故,所以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根据其身形和穿着推断,应该是一名男性。
严铭将画面定格,截图后放大,问尹念:“眼熟吗?”
尹念看了许久,眉头轻皱:“好像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严铭分析起来:“根据画面比例推测,此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偏瘦,他接近车辆时,没有迟疑,是直接走过去的,靠近时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随即打开车门进入车内,动作娴熟自然,说明他提前知道了车的位置和牌号。”
尹念的脑海中闪过了杨永贵粗壮的身躯,杨永芳红色的波浪头,还有杨永厉瘦削的身影,她觉得此人有点像杨永厉,但杨永厉身高好像不大够……
“还是没想起来吗?”严铭问。
“没有……”尹念奋力思索着,但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
“别急,我们已经知道了时间节点,找出这个人是迟早的事。”严铭记录下周围的车牌号,其中一辆奥迪A6就在尹念的奔驰车斜对面,如果该辆车内也有行车记录仪,当车前出现移动物体时,记录仪中的移动侦测功能会自动记录下来,也许能拍到此人正脸。
“你在这里继续想,我去地下车库一趟。”严铭快步走了出去。
尹念坐在座位上,一遍遍地看录像,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此人的形象,她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十多分钟后,严铭打来电话,语气急促:“尹念,我这里有重要发现,你快来一趟地下车库!”
尹念急匆匆来到车库,严铭正在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交谈,尹念走过去后,严铭简单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原来,这名女子就是奥迪车的车主,严铭来到车库后,发现奥迪车依然在原位置,车上留有车主电话号码,他拨打了电话,将女子叫了出来。
在严铭和尹念的共同说服下,女子最终同意,查看了行车记录仪,果然发现昨天十一点半左右,记录仪曾短暂启动过,记录下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女子将视频调了出来,让他们观看。
录像显示,十点五十九分,一名黑衣男子从斜对面出现,进入了奥迪车行车记录仪的移动侦测区域,但此时只能拍到他的下半身,半分钟后,男子走到了奔驰车前,此时能拍到他的全身了,但因为他戴着帽子,且光线不饱和的缘故,依然不是很清晰,当黑衣人拉开车门,弯腰进入车内时,在短暂低头的瞬间,他的脸终于映照在了光亮之下,霎时间,尹念发出了一声惊呼,巨大的震惊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差点翻倒在车内。
“怎么可能……”尹念满脸惊讶。
“你认识他?”严铭将画面定格后问。
“何止是认识……”尹念紧抓着车座,面色苍白,“他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