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宁静而柔和。
红日还未从山后露出脸来,那万丈的光芒已穿过云层,照耀在山谷中。
古老的道观,卓立于山峰,门前略显古旧,但气派依然雄伟壮丽,肃穆庄严。
金色的阳光照在破旧的门墙上,倒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神秘。
一间小而窄的房屋中,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张板凳。
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萧月。
他已沉睡了七天,表面气色红润,体内的盅毒已完全尽消,生气也恢复如初,阳光透过结着蜘蛛网的窗子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他浓眉动了一下,沉沉闭着的双目突然睁了开来。
他醒了。
刚醒,还未适应光亮,稍微抬手挡了挡阳光,才慢慢适应。
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他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按理说他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曾经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里?
难道自己死后魂魄回到了这里?
自己已经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他神情迷茫,不知所以。
这个时候木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萧月坐起在床上,神情怅茫,不知所措,她惊喜不已。
萧月见到她,也顿时显出惊疑的表情。
“咦……我……我不是死了吗?”
他情不自禁的便说出了这句话。
木槿喜动颜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确实已经死了,但有一个人又把你救活了。”
萧月满腹疑团,连忙问道:“谁?”
“我!”
门口出现一个人,一个笑容和蔼,目光精湛,气度非凡,负手而立的老人。
这个老人萧月当然认识。
他见这个老人站在门口对他露出熟悉而温暖的微笑,心下更是震惊不已。
他几乎惊叫出来。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用迷茫的眼神看向木槿,然后又看向门口那位老人。
他突然说道:“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老人走进来,说道:“这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
萧月怔了片刻,突然“啊”的一声,从床跳下来,顾不得什么,咕咚一声就在老人面前跪了下来,叫道:“师父,你……你……”
他本想要说什么的,但只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人道:“你别激动,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我等会慢慢说给你听,你先上床躺着,大病初愈,不要乱了心神。”
原来这老人就是萧月的师父玄青子。
在三年前,玄青子在萧月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去世的,而且还是他亲手把玄青子埋葬了的,如今见到恩师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怎么不震惊?怎么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沉睡的这半个月里,发了些什么事。
——
当年一叶子真人还是茅山派掌门时,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玄青子,一个是灵青子。玄青子是半路拜师的,那时一叶子还未成为茅山派掌门,只因他下山修行,一次巧合之下,为玄青子解了厄难,玄青子悟性极高,本有避世修道之念,于是便拜在了一叶子门下。
一开始一叶子并没有想要收他为徒,只因玄青子根骨普通,实在不是我道中人,但见玄青子做事勤勉专心,韧性比一般人要强,虽然修道之路艰难,根骨不佳很难有所成就,但念他在这方面肯用心,便收了他。
一叶子早晚指导,耐心传授本门各种心法,在关键时刻还会站在一旁督促、监护、指点,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阻止,不至于坏了他的身子。
玄青子凭着自己吃苦耐劳的能力,到了二十五岁时终于有了些成就,已得本门精髓。
在这一年,一叶子突然抱了一个婴儿回来,这婴儿便是灵青子。
灵青子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那日天下大雪,一叶子下山探望一位俗世中的好友,回来的路上,在一棵积满白雪的大树下,见一菜篮子,盖着一块薄薄的灰布,里面传来微弱的“嘤嘤”声。
走过去一看,一叶子大吃一惊,只见一个婴儿已经冻得双颊通红,全身僵硬,奄奄一息。
他赶紧把婴儿从篮子里抱出来,暗运玄功,将一股热气徐徐输入婴儿体内,驱除体内寒意,保住了性命。
在这样的世道,普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食物都是野菜糙米,有时候可能连野菜糙米都吃不上,所以家中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困难,严重的可能会导致整个家庭垮掉,实在是无力供养,所以很多父母为了减轻负担,不得已把刚生出来的孩子遗弃在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这种事,中华历经上千年,几百个朝代,在每一个时代里都有发生。
要说其父母没有良心,那实在是过于偏激了。
天下父母哪有不疼爱子女的?
可是天道无情,世道残酷,为了生存,又能怎么办呢?
这种事,一叶子也管不了许多,人力终究有限,虽然他法力高强,修为精深,但也无法与天道对抗。
按道理他应该把孩子送回原来的人家,或者找一户有能力又愿意收养这孩子的人家送人,但他看婴儿骨骼精奇,实在是一个可造之材。
于是便把他带回了茅山,收为关门弟子。
一叶子和玄青子都很疼爱他,他又天赋异禀,六岁的时候就把一叶子教的那些深奥难懂的心法参透。
这让一叶子十分高兴,他时常在想,茅山派后继有人,将来光大门派的重任必是落在灵青子身上。
可是人心难料,虽然灵青子从小就和一叶子、玄青子生活,但心性却并没有被他们的高洁品德影响,他人生得聪明灵巧,一颗玲珑般的心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到了十岁时,时常偷偷下山惹祸,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一叶子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小孩子心性顽劣,做错事也是难免的,自己今后加以教导、严厉管教,他心性慢慢便会变好了。
岂知灵青子天生就与众不同,想问题和看事物的角度,总是与常人对立,有时候说的话虽然明知是不正当的歪理,却可以让你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十五岁的时候,一叶子便看透了灵青子的性情,他本以为凭着自己悉心教导,时常给他灌输正确思想,时间一久便可以把他的脾性改正过来,但他最终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一个人性情若是与生俱来的,那必定无法用后天的努力来改变的,因为他本质就是如此。
之后一叶子便不太喜欢灵青子,也不传授他什么秘法了。
光大门墙的希望从灵青子的身上转到了玄青子身上。
这个时候玄青子已经三十多岁,一直踏踏实实修炼,毫无杂念,根基十分牢固,而且修为精进快速。
与此同时,灵青子虽然拜师晚,后学之人,但凭着一身天赋异禀的材质,修为突飞猛进,二十几岁就几乎有超过玄青子的趋势。
灵青子二十八岁的时候,日军侵华正盛,一叶子见国家衰败,倭寇猖獗,残害苍生,义愤填膺,难忍心中愤慨之情,义勇下山,投入了国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