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沉浸在沮丧与慌乱之中,所以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才能趁乱得手,混淆视听之后,从容地拉着罗拔走出去。
“高手!”这是我对那个人下的结论。
有胆量、有计谋、有眼力、有想法,才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骗过所有人。
所以说,唐晚将对方视为“大麻烦”也并非夸大其词。
走廊里静悄悄的,罗拔与那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他来,一定瞄准核心机密。”我向斜对面墙上的研究所结构图一指。
地图显示,“镜室”地下共有七层,我们所在的是地下三层。
“他们一定是向下去了。”唐晚低语。
在我们身后,门内诸人仍旧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没有人能站出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走吧,步行梯。”我拉起唐晚的手,向走廊右侧出口疾走。
这一次,唐晚没有拒绝我,而是任由我拉着前行。
步行梯的入口是两扇对开的地簧门,在进门之前,我迅速伏地谛听,立刻就听到了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们向下走了。”我迅速起身,推开地簧门,急速向下。
既然“镜室”内没有安保人员,那么,与其等那群研究员、科学家赶过来助阵,还不如我和唐晚单独行动,最起码少一些累赘。
这种情况下,我为自己缺乏武功、格斗技术而汗颜。如果能精通搏击之术、冷兵器、枪械运用的话,最起码可以面对数名敌人时轻松应付,不必假手旁人。
“鬼菩萨说过,地下七层是‘镜室’机密要地,只有经过特许的研究人员才能进入。现在看来,罗拔应该有资格到那里去。我猜,官大娘的遗体也可能在那里……那闯入者的目标也在那里。这一次,大家算是狭路相逢了!”
唐晚有些气喘,但脚步轻快,一步不落地跟我并肩前进。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说。
眼下,我们并不清楚那闯入者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来头。能够深入“镜室”之内成功地浑水摸鱼,很可能他对这里的一切也非常了解,甚至“镜室”里暗藏着他的内鬼也未可知。
很快,我们连下四层,到达了一扇厚重的不锈钢大门前。
门已经半开,罗拔的声音正从门里传来:“这一次,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研究,不单单是这姓官的女人,还有另外几个研究对象,脑子里全都贮存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慧财富。哈哈哈哈,我得感谢你,在关键时刻挥棒击出全垒打,趁所有人晕头转向之时,一下子达成了我们的心愿。现在,我们可以把‘镜室’的核心资料全都搬到长崎研究所去,在那里展开新一轮攻坚战,直到完成全球瞩目的科研项目。对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那里的研究所一定要获得政府的财权无限支持,不得以任何理由撤资,直到我死,这份合约才能解除……”
既然他提到“长崎”,我可以断定,这个多出来的瞒天过海者一定是日本人。
那样的话,此人绝对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指官大娘脑中的幻戏师桑青红。
一时之间,很多线索涌上我的脑海,而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桑青红。
“罗拔先生,我承诺过的事都是板上钉钉的,政府无限财权支持更不是问题。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正式回答我,桑青红已经获知了‘神相水镜’的秘密,对吗?”那人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等待罗拔的答案。
“我跟你说过,‘神相水镜’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桑青红以为她知道‘神相水镜’是什么,但她想的、说的未必就是对的,所以我无法保证能向你提供正确信息,而是只能保证你会得到桑青红的全部资料,绝对不会落下一个字。”罗拔回答。
那人松了口气:“有你这个保证,我也就可以回去覆命了。事不宜迟,你带上关键资料盘,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鬼地方,接应的车子就停在东面的闵子骞路上。”
从这里到闵子骞路只有四百米左右,如果他俩得手后撤离,大概只需十分钟就能乘车离去。这么短的时间里,鬼菩萨等人根本来不及召集人手,只能任由他们逃之夭夭,携“镜室”最高机密远遁。
“稍等,稍等。”唐晚在我掌心连划了两遍,随即反手拉着我后退,直到远离那扇大门。
“天石,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她伏低身子,声音也压到最低。
我紧盯住大门,脑中思索罗拔和那人接下来要做的事。
骗术能够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他俩一定明白,很快鬼菩萨等人就会追过来。所以,他们不会在里面耽搁太久,也许是五分钟,至多不过十分钟,他们就会夺门而走。
“天石,听我说,‘镜室’不是一个普通的民用研究所,简娜说过,研究所的幕后支持者来头很大。我想,某个项目预备中止的话,不可能草率决定,而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需要反复地斟酌论证。刚刚的讨论会如同儿戏一般,你不觉得吗?还有,我们下来这么久了,鬼菩萨、简娜等人为什么还没出现?现在,我们必须退避三舍,先置身事外,观察清楚局势再说。”又一次,唐晚眉头深锁,眼中也充满了困惑。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要带走‘镜室’机密是真的。”我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不管这出戏是谁导演出来的,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因为那样官大娘脑中的资料就会被堂而皇之地‘被丢失’,我们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做旁观者,洞若观火,毫厘不落,看清楚到底鬼菩萨在做什么戏……对了,你留在这里策应,我进去探听情况!”
如果谋求安全,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即可,但为了能够进一步掌握主动权,我就要多想一些,多做一些。
试想一下,平时地下七层或者地下三层再往下的区域是禁止陌生人踏入的。若是没有今天的突然变化,我和唐晚也没机会到这里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时候,我必须赌一把,直接进入“镜室”的核心,免得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不,你不能进去,怕是有危险——”唐晚立刻阻止。不过,我说话之时,已经挣脱了她的手,此时身子一闪,便猫着腰沿走廊飞奔向大门,她根本来不及阻挡。
“小心,小心!”她只好在背后低声叮嘱。
进入大门时,我听见了门内有无数巨大的换气扇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同时鼻子里也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那应该是福尔马林、防腐剂、着色剂、表面活性剂、竹炭除味剂、鲜血、旧血混合在一起产生的“大杂烩”味道,虽然不是十分刺鼻,但闻起来总是令人不太舒服。
门内空间极大,各种操作台、办公桌、显示屏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快速向前闪入,伏身于办公桌的阴影里。
很快,我又听到了罗拔的声音:“食野老弟,我虽然不知道你接受的是什么命令,但你们的讯息实在是谬误太深。你以为桑青红就是最重要的了吗?告诉你,大错特错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比桑青红更神秘的角色,也是你们日本人,而且是一个知道很多上层机密的大人物。可惜的是,我们的棱镜分析系统对他无计可施,负责编程的同事正在加班赶工,要针对那个人做出一套新的思维甄别程序。他的存在历史特别悠久,到时候一定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
那人回应:“那角色在哪里?何不将其资料一起带走?”
罗拔大笑:“我们现在并未确切地掌握他,只能感知到他的存在。等以后吧,我们合作完桑青红的事,还有大把的机会。”
“那好,可以走了吗?”那人问。
罗拔回答:“已经好了,我们走。”
从声音判断,两个人在我的右前方二十步外对话,我即使只弄出些轻微动静来,就有可能马上暴露。
我从办公桌侧面的挡板下探出头去,遥遥看见罗拔左手拎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文件箱、右手提着一只白色的中型旅行包,蹒跚地向大门这边走。另外那人却是东张西望,似乎并不满足。
经过了这一段奔走之后,那人脸上的皮肤明显地浮肿起来,右侧额头则出现了皮肤与肌肉小范围分离的古怪现象。
“他戴着人皮面具……人皮面具?戏服男人?桑青红的发源之地?草庐内的三人会议?”我的思维持续跳跃着。
在当今的和谐、和平环境下,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已不多见,只有那些需要刻意隐瞒身份的人,才会偶尔用到。
“走啊,食野!”罗拔回头叫,“等他们醒悟过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我们把这里炸掉,让中国人的灵魂分离技术回到空白状态——电力总开关在在哪里?”那个被称作“食野”的人恶狠狠地叫起来。
“你疯了吗?我们是在地下七层,爆炸一起,大家根本来不及逃出去,全都被埋葬在废墟里。走吧走吧,别节外生枝了,我们是科学家,不是破坏家。”罗拔站定,放下旅行包,拼命向食野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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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