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没有多想,使力往外迈,却发现那阻力是切实存在的,好像凭空有一堵墙,以门框为界,将他拦在里面。
周祁迷惑的时候,悬在空中的脚僵在那里,留意到李商仍旧坐在那里看着他,那玩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马戏表演。
大概是今天受到的新鲜刺激太多,单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能让他从心理上感觉不适。
他指甲用力的扣着门框:“你对这门动了什么手脚?李商你最好是想清楚,把我放出去,主动去自首。早上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你现在不仅是袭警那么简单,还涉嫌绑架和谋杀。”
李商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欢快了,脸颊上松垮的肉因为他的笑不停抖动:“小警察,我都是当你爸的年龄了,我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这套糊弄小孩的招,你就别费神用在我身上了。难道你觉得,少了你这么一个绑架和谋杀,我就能不判死刑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结果都一样,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死一百个,或死一千个,并不会让我的下场有什么区别,对吧?那结果都一样,我干嘛要乖乖听你的话,不去冒险给自己求个出路,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周祁指甲陷到门框里,木质的板材被他抠出细碎的粉屑和刮痕。
想到兜里的录音还开着,他尽可能多的套话:“照你的意思,外网上发布的那些靠虐待小孩盈利的视频,全都是你干的?”
“哈,反正你都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就是我干的。”李商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敷衍的拍着裤子上沾着的灰。
即便之前知道是他干的,但在亲耳听到李商承认的瞬间,周祁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满腔的愤慨和李商的不以为意交织在一起,一下在他的心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整个皮肤下的血管都在沸腾。
“恩,确实。”他忽然松了拿门框出气的手。
李商被他的话意外了一下。
周祁清理着断掉的指甲,蹭掉上面卡进去的木屑,说道:“你犯得罪,就是真有十条命也不够你抵的。”
李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周祁冷笑着,只是说:“死刑对于你这种人而言,反而是便宜你了。说句可笑的,以前不信鬼神,后来又怕这种东西,现在居然挺期望有鬼。”
李商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听到鬼这个字眼以后,表情明显紧张起来,眼角的皮肤为了掩饰心中的畏意,用力紧绷着。
“期望它们真的怨气难平,夜夜找你这个事主叨扰。”周祁感慨道,眸子却不经意间犀利起来。
他盯着惊疑不定的李商问道:“这十几年睡得怎么样,
吃得怎么样?日子过得踏实吗?”
李商被他一眼洞穿的眼神看得心头多了几分害怕,隐藏的弱点被人猝不及防地扯出来,曝晒于阳光之下,连带内心最后一根警戒线都颤了颤。
他肌黄的面颊浮了点死气沉沉的苍白,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强撑笑道:“劳小警官关心了,我吃得好睡得香,你也说了你不信鬼神,就别把没用的期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上。”
周祁默默关掉了兜里的录音,就在李商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也跟着无端的白了几分。
只是这次心理素质强悍了很多,还不等凌乱的恐惧占有他的大脑,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商,准确的说是李商身后站着的东西,忽然笑得十分友善:“是吗?”
李商不懂他的‘是吗’是什么意思,迟钝的顿了两秒。
他身后去而复返的男鬼却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血淋淋的脸庞,对着周祁同样友好的回了一个笑容。
只是他的脸庞实在太过可怕,藏在鲜血下的肌肤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五官被这夸张的浮肿积压得有些扭曲,他再这么一笑,看起来就更瘆人了。
李商这才猛然察觉不对,后背涌上了说不出的阴冷,那冷气好像巨网一样从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包裹。
鸡皮疙瘩涌起的瞬间,他立马手忙脚乱的摸起自己的衣服裤子。
等他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快速翻了个底朝天,整个人都陷在了发毛的恐惧里。
他一时僵在那里,写满害怕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我东西呢!
就在他眼睛睁大的时候,一个月牙状的吊坠冷不丁的出现在他眼前,甚是悠哉的荡悠了两下。
他不敢置信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周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这个东西应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慢条斯理的将吊坠塞回口袋,面含笑意的说:“刚才揍你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脖子挂着的东西,感觉还挺别致的,顺手借来看一下,看来这东西果然很别致。”
李商双目阴郁下来,恨不得要将他吃掉的表情:“把东西还给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都好商量。”
“条件······”周祁缓缓说,好像真的在思考他的话似的,然后又看向了他的后背。
此时,那个男鬼已经慢慢攀附到了李商的后背上,它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了李商的肩膀,脑袋和李商的头并列挨着,苍白的双手慢慢伸出来,像是要缠住他。
周祁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被你杀死,你谈条件的对象也不该是我。”
李商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和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冷得像是待在停尸间一样,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的发抖。
在
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霎时停顿了一秒,连尖叫都忘了,他脑子有些发懵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它们。”周祁凉薄的将剩下的话说完。
李商的脸上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惊恐,他快速摸出手机,垂死挣扎地将手机里早早预案好的短信发出去。
在信息发出的一刹那,他身上的生机好像也随着发出去的短信被抽走了,眼里求生的光芒渐渐熄灭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木,仿佛像一个假人。
江复庭在没打通周祁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问题的不对,警方那边肯定是出问题了。
而且白唐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是抓个普通鱼饵,怎么可能费那么长的时间。
他盯着手机上正在通话中的界面,神色冷得要命,屋子冻得比零下好几度的室外还冷。
那长生派的掌门用手段把他们分散开,估计就是为了各个击破。
陆长荣耐心的等着他打电话,气定神闲的兜着手站着:“看来救兵是指望不上了。”
江复庭不想搭理他,断掉拨通中的电话,看了眼相互定位的软件,不出所料的,周祁的定位指标在地图上消失了。
人大概率就是在孤儿院的,但是是死是活就真的不知道了。
江复庭无言的收起手机,眼里的寒芒恨不得当场将眼前的陆长荣分解成千万片。
现在白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已经是一个未知数,周祁那边更是生死未卜,既然这样,自己这里就没什么好拖延下去得了。
只是这屋子里有遏制修为的禁术,而且显然不是以往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
从进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境界已经被压制到最低,仅能使用的那一星半点的浊气,除了当蜡烛玩,什么也干不了。
而且陆长荣现在到底还是人,自己也没办法拿身上的本事来对付他。
最好还是有个趁手的武器。
他话不多说,微微后退半步,到处游走着的目光,扫到边上的桌子。
一把闪着冷芒的工具刀横躺在上面。
趁着陆长荣没料到他动作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将工具刀抓过来,对着眼前的人冲去:“还不至于到搬救兵的地步。”
刀尖带着凌冽的寒风,对着陆长荣的手臂划去。
陆长荣反应敏捷的侧身闪躲掉:“学弟,有没有人教过你,太自信不是一件好事,活得顺风顺水惯了,总需要点打压不是?”
江复庭屏蔽掉他充满挑衅的胡言乱语,迎面抵掉当头一击,毫不退缩的直击而上:“花拳绣腿还配提打压?”
他反肘挡掉了陆长荣的拳头,擦肩而过时,清晰的看到了陆长荣的脸颊因为愠怒而涨红,喷出的鼻息烫得像在架子上烤过。
江复庭勾起冷笑,游鱼一
般在他身侧,旋身而过,带刀的手屈着胳膊,对着他的脖子一捞,就将人牢牢的钳制在自己的身前。
事态的发展只是在电光火石间,一旁的陆长枯前一秒还在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并不清楚双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只是微微一愣,便被他们突然的剑拔弩张打得措手不及,直到江复庭的刀架在了陆长荣的脖子上,他才迟缓的晃过神。
“你住手!”陆长枯嘶哑着嗓子叫道,怕那不长眼的刀子真的割下去了。
陆长荣被它的失控惊得一愣,大概是嗓门太大,声音太凄厉,他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江复庭当他还在做强弩之末的挣扎,勒着他的手加了点力气,将人牢牢的紧在胸前,随后沉稳有力的说:“只要他不乱搞事情,我就不会乱来。”
陆长枯紧张的神情这才略有放松。
人都是怕死的,命被人轻易捏在手里的时候,再狂放的人都不会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