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说完有意的顿了顿,看着他那张谈‘命‘色变的脸,戏谑一笑:“所长,看你那样子似乎很想留下,要不陪我呗,搞不好这事完了,还能记一大功呢。”
他绘声绘色的学着严舫平时查案时那不要脸的劲。
所长的脸在他的好心提醒下,又白了几分,努力的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的微笑:“那就算了,小周同志,这么多小孩,里面也有不少失踪人口,一个一个排查过去,任务量也大着嘞,我就不打扰你了啊,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他说着还佯装熟悉的拍着周祁的肩膀,挺着腰板,不经意端出一副领导的气质来。
周祁心领神会的一笑:“那你借辆车给我吧。”
他说着毫不客气的指向最前面的那辆轿车:“就那辆就行,面包车太大,我一个人开回去太招摇了,而且到时候装不了那么多人,还大材小用,您说是吧?”
所长脸上的假笑差点没绷住,可碍于人家手握此次案件的命脉,而且还是市局里委派来的人,绷不住也得努力绷着。
好言好语的模样简直跟慈祥的老大爷一样:“行!行!钥匙在一队队长那,他开的车,你去问他要。”
“好,那就谢谢了啊!”周祁笑得跟花一样。
他笑得越是开心,所长的心里就越堵,跟生吞了几块无法消化的石头似的。
安顿完之后,村口难得一见的片刻喧嚣再次归于静谧。
车子接二连三的启动离开,等到最后一辆车子,、都开走时,阿敏突然打开窗,探出头来,眼泛泪光,有些哽咽地叫道:“你一定把他们三个带回来!一定带回来!”
周祁对着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挥着手,回道:“你放心!肯定一起回来!”
车子开的很快,阿敏张了张嘴,似乎还在喊什么,只是连人带声音眨眼间就被车子带走了,拐进了九转十八弯里,怎么也听不到。
周祁拿着车钥匙在手里垫了两下,眼眸里亮光一闪,立马钻进车子启动。
他没敢随便开进村子,一是怕被发现,二是阿敏嘴里的祭祀,他虽然是个坚定的爱国青年,不迷信。
但说实话自从接了江复庭的纸条后,然后又在这村里过完了第一晚,坚持了二十几年的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的观念,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他在村外的山路里兜了一圈,总算挑到了一个看向山顶比较好的视角,然后在车子的储物柜里翻找出一个望远镜,看到食物的一瞬间兴奋了一下,这两天在村里天天清汤寡水,人都要吃佛了。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激动的拆包,一边啃起了面包,一边快速调好倍度。
神台周边的狂风越来越大,旗帜在疯狂摇摆,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地挣脱出来,甚
至开始从里渐渐传出厉鬼的尖叫。
万鬼悲鸣,狂风呼啸和旗帜舞动的破空声,混乱的交叠在一起,像是炸弹一样不停地在头顶上方轰炸开。
那些村民深怕这个大旗倒下,无数的恶鬼争抢而出,更加畏惧的垂下头,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有紧密围拢在圆台边上的壮年们,还在奋力嘶吼,有如被挑衅了王座的兽王,巴不得将自己下一秒就奉献出去,浴血奋战,俘虏它们。
李遇饶是再无谓,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盛景,双腿有些发软,但是碍于被绑着,即便脚软也滑不下去。
他突然开始怀疑,都这样了,还逃得出去吗?
他们两个就像是被囚禁的鸟,锁在了这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那些人鬼夹杂在一起的呼叫,对他而言就如同送终的哀乐,环绕在他的周边此起彼伏。
宁远就紧挨在他的边上,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害怕,用尽巧劲才终于碰上了他的小手。
李遇被这突然触上的温热碰的怔了怔,才从无望的情绪里醒了神。
“你在害怕吗?”宁远突然温柔的问道。
李遇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不止自己一个,身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内心深处不知道哪来的安全感像溪水一样涌上,一点点的抚平了他发软的四肢。
他坚强又平稳的开口:“刚才怕,现在不怕了。”
这话刚一说完,四周的嘶吼突然停止了,一时间只剩下旗帜的扑棱。
世界就像骤然被关了一道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呼吸一紧,空气里顿时多出了剑拔弩张的味道,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神庙的方向。
江复庭和白唐早已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已经回过头。
只见吴秀娥直接顺着神台的岩壁攀爬而上,在离神台还有几寸时,为了显出几分仙人之姿来,她陡然一跃,借力腾空而起,打了两个旋,随后以飞掠的姿势,轻飘飘的落在神台上。
白唐看的直摇头晃脑,连连喟叹着:“什么叫专业,这才叫专业,问逢场作秀哪家强,道家之中必属长生派啊。”
也不知道是讽还是夸,他还特意碰了碰江复庭的肩膀:“看清楚没,以后多学着点,技术炫一点,我以后也好涨价。”
江复庭立马回头瞪着他,之前涨过一次价,现在又涨?
白唐似乎料定他会拒绝,勾起一张痞坏痞坏的笑,还想张嘴。
江复庭看他那口型总觉得拖家带口这四个字,今天有听第二遍的征兆,立马捂着他的嘴,用眼神警告着:行了,我知道了。
白唐这才满足的收起自己的坏心思,开始严阵以待的看着吴秀娥不徐不疾的穿过人群,走进圆台。
她仰起头,长发随着大风在飞舞,
平摊手掌,像一只要翱翔的大鸟。
这一次她没有再装神弄鬼,闭上眼睛又一次吟诵着所有人听不懂的咒文。
魂幡里原本正撕戾嚎叫,呼之欲出的恶鬼,似乎稍稍安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骇人,就连旗帜舞动的幅度都小了很多。
“跪——”她的声音清亮又冗长,三百平的神台,就连边角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眼前几百号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变矮,像是黑云一下压在心头沉了下去。
这些人就连下跪的动作都像训练过似的,整齐严肃。
跪下之后他们的脑袋仿佛像枯萎的花朵,一直凋垂着,再没有抬起来过。
“放鼎——”
“咚!”村民整整齐齐的将手里的青鼎一同放在地上,几百道声音汇聚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沉抑。
“生灵开路!驱邪散祟!”
紧挨着的壮年仿若一个刽子手,拔出别在腰胯的镰刀,利落又干脆的划破手中猎物的喉管。
红色的血液像是一座座漂亮的喷泉,从四面八方往圆台一齐喷涌。
刀刃划破喉管的瞬间,这些猎物就像下跪着的村民,脑袋永远的拉拢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血液在飙向圆台的同时,也喷溅到了每一个壮年的身上,先被风吹冷的四肢,在热血的灌溉下,升起微弱的温度。
红色的液体仿佛无数条河流,一直往圆台的下方汇聚,血液往四周漾开,来自各种不同猎物的液体全都融在一起。
他们因为大自然的食物链关系互相厮杀了一辈子,最后却以这样滑稽的方式,不分彼此。
李遇看着不断朝自己脚底边蔓延过来的血液,像是坐在云霄飞车一般,心跳顿时疯狂加速,凌冽的大风吹得他头晕目眩。
他脸色有些苍白的强忍住想吐的欲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上香!”
吴秀娥勾了勾唇角,终于到了这一个关键的时刻,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增加祭祀的仪式感,加强山神在村民们心里的真实性和印象。
只有点了香以后才是一切真正的开始。
不过这次,让江复庭意外了下,所有人无动于衷,只有杀猎的壮年一同将手中动物的尸体丢在眼前,随后漠然而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和白唐对视了一眼,与此同时,一股浅淡陈腐的香从不远处一点点飘到神台上。
江复庭当即眉头一蹙。
“这香有问题。”白唐立马低声说道。
无数的白烟皆从后方的神庙里一缕缕的飘过来,进入神台时化为一根根的长香,自行挨个插入青鼎的瞬间,亮起一道白芒,随后又黯然下去。
等所有人的香尽数点完,空气里却多余了两道白虹,直接朝着圆台中间的两人飞去
。
一瞬间,江复庭的心脏几乎要跃到了喉咙口。
他按捺着紧张的心情,双目死死盯着飞掠的白虹,妄图发生不对的时候,随时动身。垂在两边的手臂紧捏着,就在他准备调动力量,要积蓄在手心时,白唐突然握住他的手。
“别急,再等等,这个香顶多是蛊惑迷魂的用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贴着江复庭耳边说道。
江复庭攥紧的拳头这才稍稍松缓了些。
随后他脑海像是过了道闪电,终于捕捉到了自己一直疑惑的空缺点。
迷魂!
但这个迷魂显然比他们的迷魂符强悍很多,不过长生派本身修炼就是以控制尸鬼为主,这方面比较厉害也不足为奇。TV首发
他的目光重新从神庙的方向一路追随,再次落到村民跟前的青鼎上。
他抬头往圆台中间看去,宁远和李遇的目光忽然涣散,毫无焦点,那双眼睛明明是对着他们,却又没有了之前的神采,空泛泛的。
果然也被迷魂了。
之前一直没有线头的思绪,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一个尖角,他顺着尖角抽丝剥茧,隐隐明白了什么,旋即转头看向白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