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但是在这种危机难以预料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冲动了。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原本只是以为被自己炸掉一时片刻的阴兵,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些阴兵是怎样穷追不舍,江复庭和梅寄北已经深有体会,他也没指望这些阴兵能突然脑子开窍,迷途知返放过他们。
唯一的可能,就是个突然出现的赵悔。
两个人跟着他一路弯弯绕绕,行走的道路毫无规律可言,可能前一秒还是直线,下一秒就在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忽然拐了个弯。
江复庭虽然不擅长于此,但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兜了好几圈以后愕然的发现,他们居然误入了一个阵法里。
只是这阵法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他甚至毫无印象,并且一点异样的感知都没有。
从城外到进来,再到绞杀第一队阴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落入陷阱的头绪。
而随着他们渐渐被赵悔带出,周围的视野也确实愈发的清晰,一直到最后,最后一缕迷障也紧跟着在眼前散去。
在城外见到过的残破建筑终于再一次映入眼帘。
赵悔一边介绍一边解释着刚才的状况:“这个是我们城主为了抵御外敌专门设置的阵法,没想到刚好被你们闯进来了,你们也挺厉害的,一般的人鬼进了那里面基本都没命出来,你们居然能坚持到我来。”
江复庭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默默跟在后面。
梅寄北却上赶着替他邀功似的,贴在赵悔边上说:“你是没见到,这人下手干脆利落,遇事决然,那些阴兵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一招。”
赵悔听完似乎对他来了兴致,特地转回头来,一副前辈感慨后生的面孔:“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江复庭对这种溜须拍油盐不进,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环境,他不走心地说:“过誉了,夸大其词而已。”
赵悔脸上的笑不动于山,夸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有本事,又自谦,未来可期。”
“……”江复庭没心思跟他走关系,所以选择自动闭麦。
自从出了阵法以后,道路两旁也稍微多了点生气,偶尔会有几个游魂来往出没。
建筑虽然也有受损,但远没有外头看到的那么夸张,看来确实是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阵法里的幻象误导了。
地府的大多建筑都是照着阳间来盖的,到处的高楼大厦,以致于江复庭在被带到类似四合院的建筑门口时,还微微怔了怔。
再一次感觉眼前这个赵悔不简单,看来不仅是有钱还得是有权的主!
正大门外挂着一个牌匾,题着“赵府”二字。
江复庭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建筑,心里多少起了新鲜感,在细节上打量了好几回。
不管是大门口的两尊狮子,还是搭建的结构,都不像是单纯模仿古建筑的。
而就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赵悔推门而入。
顿时,一卷画一样的场景,在门缝打开的瞬间,像铺在了案上,沿着两侧的轴子一点点滚开。
有一秒,江复庭觉得自己被惊到心跳都要停下,永久的停留在这一秒。
不是他以为的四合院,而是真正的府邸。
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从画里出来的,在地府阴气的渲染下水墨色浓
重,却并没有因为沾了鬼气就让人不舒服,反而相得益彰。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细腻,美好又不失气派。
在进来的那一刻,他仿佛踩上了时间的长廊,切身领会到了古往今来的美好。
不过任凭心里波澜再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克制的,只是矜持地说:“看起来历史悠久。”
江复庭难得肯开其尊口,赵悔当然要主动配合,抬手指点江山似的讲解:
“确实挺久。我也是承了先祖的福气,千年前先祖曾在地府当值,官位不小,在酆都办差,有次立了大功,大帝便赐了这座府邸。”
“后来前辈们一个两个的挨着投胎,这府邸便落在了我这个小辈的手上。”
宅子有千年?
江复庭稍稍诧异了一下,这样的住所能保存上千年,一代传一代的,看样子还是世代荫官,不然也不可能保留的那么完好。
从大门进来还可以看到,这个府邸保留着不少以往的生活方式,就连侍从和家仆的配置都是按照老规矩来的。
还真是彻底的古风古韵。
这种环境和阳间强行保留的一些古老旧址,却又东撬西改的商业化老街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江复庭原本打算就着客气粗略欣赏完以后,就告辞离去。
反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梅寄北从一开始出现给他的感觉就不太舒服,不过当时只有梅寄北一人,怎么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也乐得被人带路,顺便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赵悔,而且这个赵悔摸不透,看不透,永远挂着一副虚伪的亲和。
潜意识的危机感提醒他,最好是主动退出,先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可没想到自己说完告辞的话,赵悔居然妄图强行将他留下。
两人一鬼此刻正坐在大厅面面相觑。
赵悔依旧是很会来事的让下人先给他们沏上一杯茶。
然而江复庭对着那杯茶,瞧都不瞧一眼,谁知道阴间的东西吃下去,会不会短命。
赵悔倒是一派平静,他端起杯子,用杯盖像模像样的刮蹭两下杯口捋掉茶叶:
“你的事情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听寄北简单跟我说了。听说你朋友被人冤枉,可能和寄北要查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吧?”
江复庭保持着十足十的戒心:“我的事和他的事,出发点是不是完全一样,不是光靠臆想判断的,恐怕也攀不上您这等关系。”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一直妄自菲薄,你护了寄北一路,我多少也是对你心存感激的。”赵悔说着,这才悠哉地抿了一小口茶:
“何况外面现在势头不好,兵荒马乱的,别看这一时半会好像休战清净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
既然赵悔主动提起一点乱象这事,江复庭也不嫌避讳,直接问:“这虞城打仗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一个个的全都说这个城隍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居然勾结邪魔外道起兵造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坐在对面的梅寄北身子有些僵硬,心虚似地下意识往赵悔那瞟。
赵悔倒是处事不惊,放下茶盏,身子往扶手斜了斜。
“所谓谣言嘛,说风就是雨,这道理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他理了理袖口,似有深意的看着江复庭:
“想必你过来的路上,应该不止听到这一个版本,怎么独独捡了这个版本的叙给我听。”
“我记得我上午出门还听到有人在传,勾结邪魔外道的……”赵悔故意延长语气,吊足人的胃口:“是那个深藏不露的白大人呢。”
江复庭看出他此刻笑容里的恶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赵悔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说:“不过,我这种性格的,两边争鸣都不站,万一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你说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带上自己的脑子做事,别带别人的。”
他说着,还特意翘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给江复庭看。
也得亏江复庭从小到大的心性修养都十分良好,对他这种**裸的挑衅没太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不是来地府专门和人做辩手的,也没打算让人多理解自己,所以更不可能理解这种脸上写满危险的人。
他漠然地站起来:“既然大家立场也不同,就更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了,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半点多余的情面也没给,他当即就转身。
也就在他毫不犹豫地迈开第一步时,赵悔忽然叫住他:“江兄弟,看在你帮我朋友的份上,我最后一次给你一句好心的劝。”
“三个时辰以前,我们城隍确实在外人的驱使下,率先掀开恶战,只是临近周边的城太多,恶战不仅未果,反而被周遭所有城池团结侵略,如果没有城口的阵法,恐怕虞城早已沦陷。”
“但据团结围攻的城池,下的战书所言,虞城根本还未休战,现在不过是暂时退兵,调息休养,等做足准备,再一举攻上。”
“而且我听说,下一次领兵的,就是地府里那位深藏不露的白大人。”赵悔说到后面三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磨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透露的太明显,对江复庭重复叮嘱的时候,又缓很多:
“你现在独自一人去虞城里办事,就相当于亲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真心期望你能留下。”
赵悔说得声情并茂,理由充足,这样的言辞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意思拒绝,甚至会因此倍受感动,觉得自己真走运,不但遇上个有钱有势的大佬,大佬还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也唯独江复庭……
说实话,赵悔说的前半部分,江复庭甚至都懒得去听,左耳进右耳出。
但直到他亲耳听到了,白唐要亲自领兵过来的部分。
他动摇了。
而且还是毫不犹豫,彻底的动摇。
只要白唐能来这里,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就是说,在江复庭这里,赵悔就相当于说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在也不算完全废,最后一句他觉得多少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中,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我留下。”
赵悔和梅寄北见他之前拒绝的这么激烈,原以为他至少要思考一下,万万没想到,他又应得那么痛快?
这人这么阴晴不定么?说好的立场呢?
“不过有个条件。”江复庭又说。
赵悔和梅寄北莫名松一口气,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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