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醒来时杜幽兰坐在我身边,悠闲的望着天。
见我苏醒,她的手指向四周绕了一圈,“满满的,都是陷阱。”
“试了?”
“没”
“你不是不死之身么。”我坐起,头有点晕,看来那把刀除了如之前的子弹一样,能够使受伤者造成强烈的二次伤害,还有些别的作用。
“你不是说了么,姚倩雯再死一次,你就要杀了我。我哪敢?”
她这话可听不出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不断提醒我,之前她说的那句“记仇”。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皱眉看她:“你不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说不定呢?要不你猜猜?”
“算了。先找静夜。”
“我赌她八成已经不在教堂。”
“我知道,可那也要进去看看,否则我心里挂着。”
通往教堂短短一路,确实存在不少的陷阱机关,看似都很简单,有的甚至只是被利刃刮几道浅显的伤口。可我怀疑,这些机关同样经过某种特殊处理,就像那猎杀者的子弹,像他手中的匕首一样,破开血肉,便会造成强烈的二次伤害。有了先前的经验,我并未因此而受伤。只是到了教堂之中,我也的确没有见到静夜。
只有一具女人的尸体,是白伊。
“他们对你的猎杀还没有结束,但小怪物的死活就不一定了。毕竟就算是死的,现在的你,也一定会找到她。”杜幽兰说的没错。
这让我十分不安。
“离开这。”
“然后呢?”
“然后加入这场比赛。”
“其实你选择逃掉,我也不会鄙视你。”
“为什么逃?”
“小怪物的死亡概率大约有九成,你来到这,也是因为她父亲留下的迷宫图,而我的事情,这未必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只有一成的概率,你这么稳妥的一个人,难道不该选择逃掉吗?”
“呵呵……”我笑笑。
“笑什么?”她问。
“笑,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特别了解我?”
“难道不是?”
我勾住杜幽兰的脖子,让我们脸靠得很近,我盯着她的双眼,逐渐露出一个或许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微笑:“有时候,我连自己都骗。我都不敢说了解自己,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她推开我的手,“随你高兴,我又死不了。”
“还有一件事。”我站起,伸出一根手指,“我也是个猎人。”
……
对猎人而言,陷阱是捕杀猎物的好手段。
可猎物为什么要走进陷阱?
因为陷阱之中,有对猎物有着致命吸引的东西存在。这一路,我见到不少的尸体,互相残杀的越来越少,多数都是被猎杀者的特殊武器干掉。他们自以为是猎人,实际上却是猎物。我想那个面具猎杀者,应该就是塞德里克,以及其家族的人了,没有错。八千万美金的奖励,以及那所谓的荣誉,就是陷阱中的小鹿。
在狩猎历史悠久的汉特家族看来,野兽,以及普通人,他们都十分了解,那是他们最擅长狩猎的东西,是猎物中的弱者。那种东西,早已经不会带给他们狩猎的快乐。猎杀这世上最为致命的杀人狂,才是这十年一次的比赛中,真正的乐趣。
想到这个设定,我体内的血液,也仿佛跟随着它升了温。
但我对汉特家族的猎物没兴趣。
让我血液升温的是,如果把汉特家族当作猎物,会不会更有意思?
然而,对猎杀他们来说,现在我所面临的问题是对其家族的了解还太少。与他们的对决,不存在给我时间去适应的设定,稍有不慎,我便会被其猎杀!
所以,我需要陷阱。
何为陷阱?
让猎物受限,失去优势,而又能充分发挥猎人优势的东西。
于是,为了创造这种东西,在我心中,便有了个计划。
“杜幽兰,需要你帮个小忙。”此刻,我们沿着一条相对寂静的街道,去往城中心,靠近迷宫以及树林的方向。
“嗯哼?”
“分离一些血丝,尽量多,又不要太明显。”
“那东西能够被猎杀者发现。”杜幽兰回应,她或许以为我要去侦查猎杀者的信息。
“不是侦查,而是帮我找一样东西。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而且,在城镇之中不需要它们分裂太多。”
杜幽兰眼眸闪烁,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指着小镇中心的方向,“你是说,那片树林?”
“对。”
……
而就在杜幽兰放出血丝探路后,我的黄金心脏却突然猛跳了两下。
但却不是在预告致命的危险,而是另外一种紧迫,曾经出现过,发生于我身边之人即将受到伤害之时……
杜幽兰一定没事,那么,难道是静夜?
虽然有九成可能她会死,但还有一成的存活几率。
这感觉既然存在,她很可能就在这附近。我努力静下心来,仔细感受,在黄金心脏跳动的同时,我的耳朵在某个方向,似乎隐约听到了一阵尖锐痛苦的嘶吼声。
那果然是静夜的声音。
“找到了,快走!”我迅速赶往那个方位,穿过两条街,声音越发清晰,始终不断。静夜虽然没有死,但感觉她正在遭受某种折磨。
依照现在为止我对汉特家族的理解与猜测,他们虽然喜好狩猎,可与之前的变态杀手稍有区别,相比于血肉横飞的画面、猎物的惨叫求饶,他们更喜欢看到的是猎物于生死之间的挣扎,努力,却又没有结果,或是即将迎来兴奋的一刻,生命却在此戛然而止。
那才是他们喜欢看到的画面。
所以,我想他们折磨静夜的理由大概与我有关。
或许是因为察觉了静夜与我类似的自愈能力,汉特家族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这种特殊体质的秘密。虽然过程也许会为静夜带来痛苦,但从眼前的形势来看,这是好事。在发觉静夜全部秘密之前,他们不会杀死静夜。
……
我与喊叫声无限接近。
在一条长街的尽头,烟尘四起,雾气中我看到两人一台,一个站在台子旁,一个躺在台子上。血腥味,随着我的靠近,越发浓郁。
我逐渐看清了台子后站着那人的脸,余韵晨。
她身上穿着与之前袭击我的猎杀者一致的黑色衣服,但没有带面罩。她将一把小巧的刀具提在手中,似乎是准备对台子上的人切割下去。
感觉我的到来,余韵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起头,虽然相隔很远,但我们的目光却完美相触。
“她在等你。”杜幽兰说。
“嗯,但我觉得是个陷阱。”
“废话,不然难道给你准备宵夜?”杜幽兰冷淡一笑。
“可是这四周,我没有察觉到什么。我在想,那个危险在哪?你有发现什么吗?”
杜幽兰也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觉得她就很危险。”
黄金心脏始终在跳动,像是在记录着静夜不断流逝的生命。我知道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够我想得太多。不是所有危险都会瞬间置我于死地,太过于畏畏缩缩,反而为自己留下太多破绽,就算是猎人,多少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于是,我便走向前,走向那个女人的方向。
杜幽兰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也不近。
“你来了?”余韵晨开口。
“不瞎的都看得出来。”我回应。
“你脾气好像不太好,十年了,你也变了。”
“这么说,我过去脾气很好?”我问。
余韵晨放下刀,托腮想了想,“倒还好,傻傻的,那时候我还真的蛮喜欢你的,可惜你太蠢了,我们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不过现在倒还好,可惜相见有点晚。”
此刻,我们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
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继续对她说道:“你知道,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蛮好奇的。这女孩是你什么人?你们很像,听塞德里克说,你们都能自愈?这十年,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要不剩下这段距离,你边走边给我讲故事吧。反正你紧张兮兮的,也不敢走得太快。”
我继续走,但却没有立刻开始讲故事。
我不知道该为程海东编个怎样的故事。
而这时,台子上被捆住的静夜,突然挺起了头颅,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余韵晨并不惊慌,淡定的检查了一下静夜的手脚扣,似乎是发现了些许裂痕,她抬头对我一笑,“她很强壮。”
“其实你可以放了她。”我回应,“因为我们并不完全相同。”
“这是个小插曲,她很快会安静下来。你还没回答我,你的故事呢,从前,你对我的问题,不会视而不见的。”
说完,她手中的刀落下,伴随着炸裂的声响。
那刀刃上有类似的物质,与之前的子弹、匕首相同,但似乎强度不大,虽然仍然在炸裂静夜的皮肤,却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爆炸。
只是那种疼痛,让静夜很快失去了知觉,再次陷入昏迷。
“对你的问题不会视而不见?”我笑笑,有点疑惑:“我从前这么贱的吗?”
余韵晨轻笑,突然看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好奇,手中刀具的锋刃,在金属台子上嘀嗒嘀嗒的敲击着,“是不是很努力的想要告诉我,或者那些你从前认识的人,你变了,你不是从前的自己?是有些人,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呢?大概是从前过得不怎么幸福,很努力的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变得没那么差。但是程海东,这种事很可笑的,你知道吗?人是不会变的,所谓改变,不过是痛苦经历的迫使下,披在身上的一件件伪装的外衣。那些看起来变化越大的人,反而被生活摧残到体无完肤。轻松点,你还是那个你,在我面前,无需隐藏。”
她说的话很奇怪。
不是说内容,而是语调与节奏,伴随着那把刀具在台子上滴滴答答的撞击,恍惚间,我的精神竟有种下沉的错觉。
而在这时,一只手指,尖锐的指甲,突然点了我后背一下。
“老兄,慢点走,给自己留点时间。”
是杜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