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徐顺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就像悬着一块石头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很纠结,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就像一场梦一样。梦见自己当了活*,梦见自己拯救了水源,他想着,这是一个多光荣伟大的梦呀!可是他又想梦快点醒来,他还是回去过自己平常的生活。他本就是个平常人,为何会遇见这啼笑皆非的故事,自己身在其中,又该如何?是去面对未知?还是逃避?他不知道。他觉得脑子不好使了,只想让自己沉沉地睡去,什么都不要想。但是,一闭眼,又是这些真实又烦人的事情,不断地涌入脑海,他实在无法入谁。索性,他一屁股坐了起来。这是马黑喇嘛特意为他准备的单人房间。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却无法拒绝。此刻,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烦恼还是围绕着他,让他坐立不安。已经几年不抽烟的他突然想抽起烟来,生活不易,几年前他就已经把烟戒了,即使再累再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再抽烟,可是此时,他却抑制不住这种冲动,他只想快点叼根烟在嘴里,然后吐出浓浓的烟雾,让自己迷失在那烟雾里。
徐顺裹上了厚厚的外套,走出了自己房间,向着耗子他们居住的房间走去。
此时的耗子睡得正香。徐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耗子的包,他知道这家伙的包里没有了啥也不会没有了烟。即使经历了地震,下雨,即使很多东西都丢了,他的烟和打火机却仍然在,仍然被他保护的好好的!徐顺拿出了耗子小心才保存下来的烟和打火机,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是做了一件明智的事啊!他拿着烟和打火机,轻轻地走出了房门。
这里的夜晚没有风,但却很冷,是那种很单纯的冷,没有风刮着的刺痛感,但脸却被冻得麻木,徐顺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靠在了屋檐角的凳子上。
夜晚很安静,没有一丁点声音。徐顺打着了打火机,哆嗦的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许久不抽烟了,连动作都变得陌生了,却又好像依旧很熟练,也许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象吧,就像烙印一样无法消散。他熟练而自然地点着了烟,然后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再抬头望着天空,慢慢而悠闲地吐出一圈圈白色的烟圈来。
天空中零星地散布着几颗星星,就像几双会眨的眼睛,凝视着这片大地。徐顺盯着星星发起呆来,星星好像也在盯着他发呆。它们就这样,相互凝视着。徐顺心里想着,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星星看到的这个世界和我们来的那个世界一样吗?为何我们会被带来到这里?为何会碰上如此滑稽又离奇的事情?可是这又明明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吗?我真的是活*吗?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又这么真实和真诚,如果他们真的不曾离开这个村子,难道这个村子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吗?如果他们不曾离开,那为何阿旺活*会说汉话,马黑喇嘛也会说汉话呢?
正在他陷入无尽的思索中的时候,突然,他被吓了一跳,原来是王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拍可把徐顺吓得不轻,也把他从思索的困惑中拉了出来。
“这么晚又这么冷,你在这里干什么?”王峰问。
“你呢?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徐顺反问。
“我起来上厕所,就看到你在这里了。”王峰说。
“哦,我啊,在这里养神呢!”徐顺冲王峰笑了笑,“来一根吗?”他递出去一根烟。
“我不抽这个。”王峰摆摆手。
“不抽也罢,我也好几年不抽了,这东西,不好。”徐顺挪了挪身子,示意王峰在他旁边坐下。
王峰理了理袍子,双手捧在嘴里哈出了一口热气,然后搓了搓手,在徐顺旁边靠着坐了下来。
“我说这么些天了,我也没见你抽过烟啊。既然不抽了,怎么又抽上了呢?既然戒了,还是不抽的好。”王峰说。
“烦啊!就是莫名地想抽,抽着舒服多了”。徐顺说着,又享受地吐出一口白烟来。
“对了,你说我们现在遇见的是个什么事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徐顺很疑惑地看着王峰,他指望着从王峰的嘴里能听到一些实在的东西。
“说实在的,我也实在很惊奇,但是我们确实来到了这里,你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这里的人也是真实的,我们都是真实的,这个地方也是真实的。”
“那水源的事情也是真实的吗?”
“我想应该是吧!外面的水的确已经干了,而这里的水也在渐渐变干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没有水了是事实。”王峰说。
徐顺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疑惑,他问王峰:“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到阿旺活*的时候,他对我们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的什么语言?”
“什么语言?”王峰突然想起来,说,“阿旺活*说的是汉话。”
“没错,的确是汉话,只是当时我们没有注意而已。”徐顺说。
“可是,他怎么会说汉话的?”王峰又问。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他们从未出过村子,那阿旺活*怎么会说汉话?”徐顺看着王峰说,“还有马黑喇嘛,他也会说汉话。”
“那说明这里一定有人出去过,去过外面的世界,不然无法解释他们怎么会说汉话。”
“恐怕要去找一找马黑喇嘛才知道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于是,二人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好像答案就在眼前了!
顾不上夜晚的寒冷,徐顺也赶紧掐灭了烟头,他们迫不及待地来到马黑喇嘛的房门前。
徐顺使劲地拍打着马黑喇嘛的房门:“开门,马黑喇嘛,快开门啊!开门!”
马黑喇嘛被这突然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谁啊?”
“我是徐顺。还有王峰!”
“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着急?”马黑打开了房门。
“先进来吧,外面可冷呢!”马黑喇嘛让出了房门,待徐顺他们进来之后,马黑喇嘛又把门严严实实得关上了。
屋里的炉子里还有烧着的碳火,马黑喇嘛拨弄了一下那些快要燃尽的炭,然后又加了一些木柴在里面,很快又把火烧起来了,整个屋子变的明亮而温暖起来。炉子上还煨着一个茶壶,很快,茶壶里的水烧开了,咕噜咕噜直响,马黑喇嘛提下茶壶,冲了两热气腾腾的酥油茶。
“天气寒冷,你们先喝杯酥油茶暖暖身吧!”马黑把两杯酥油茶端给徐顺和王峰。
“谢谢!”
“不用客气,围着炉子坐吧,烤着火能温暖些。”马黑喇嘛说。
三人围着炉子坐着,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酥油茶,喝一口能直接暖到胃里和心里。徐顺一时竟忘了正事,享受起这温暖来了。
“马黑喇嘛,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们还有一些问题不明白,想来问问你。”王峰先开了口。
“好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谢谢!我们想知道,你怎么会说汉话的呢?你们不是没有出去过吗?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语言?”王峰问。
“我的确是没有出去过村子。我的汉话是阿旺活*教给我的。不只是我,寺庙里其他一些喇嘛也会一些,都是阿旺活*教我们的。”
“那阿旺活*为什么会说汉话呢?”王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
“寺庙里一直有人会说汉话吗?”王峰又问。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知道的时候就有了,每一届活*都会说汉话,然后再教给我们。”
“阿旺活*出过村子吗?”徐顺着急地问。
“不曾出去过,也未曾听他说起过。”
“那他的汉话怎么学来的?”徐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想,自己一定要弄明白。
“也许,是以前的活*教的吧!”
“那以前的活*,又是从哪里学的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们一直和阿旺活*生活在一起吗?不曾分开过?”
“是的,一直生活在一起,除了他闭关的时间。”
“闭关?”
“是的,闭关!”
“什么闭关?闭什么关?”
“闭关修炼佛法和经书,外人是不可打扰的。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活*的闭关时间。”
“一个月?”
“是的。”
“在哪里闭关?”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闭关时间活*会离开寺庙,但是他去了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活*闭关,外人是不能打扰的,也是不能打探的,闭关结束活*自然会回来。”
“也就说,这一个月你们并不知道活*去了哪里?”
“是的。”
“那他闭关回来会怎样?”
“他的佛法和修为会大有进步,他会给我们宣讲佛法,还会教我们很多其他东西,比如语言,文字!汉话就是每次活*闭关回来之后都会教的。”
“我知道了,这一个月活*闭关不在寺庙,那他一定是出了村子,去了外面的世界。”
通过自己和马黑喇嘛之间的对话,徐顺得出了这个结论。
“出了村子?可是,我们这个村子是出不去的,我们从未出去过。”马黑喇嘛吃惊地说。
“你们没有出去过,不代表活*没有出去过。只是,他出去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所以会说他是去闭关修炼。”徐顺补充道。
“既然可以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你说过,你们是世世代代守护在这里的,你们的使命就是守护这里的一样东西,就是水源,所以你们是不能出去的。这里的水源是一个重要的秘密,你们毕生看护这里,却仍然不知道水源具体在哪,可见这个秘密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你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与世隔绝,才能更好地保护它。”徐顺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有通向外界的路?
“是的。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阿旺活*就曾经出去过,历任活*也都出去过,他们知道出去的路。但是,这条路,只有活*才知道。”
“那水源呢?水源在哪?”
“水源在哪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作为这里的重大秘密,水源和出去的路一样,只有历任活*才知道。”
“可是,那历任的继任活*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想,活*在世的时候应该会通过某种方式告诉新的继任活*,比如遗书,或者其他什么样的方式。”
“可是,这次阿旺活*并不没有留下遗书告诉我们这些啊!”
“那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发生的地震,让大家都措手不及,阿旺活*来不及给新活*指示。而当我们见到阿旺活*的时候,他已是油尽灯枯了,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给我们留下了那几句话。”
“但是,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
“我们的确只是猜测。但是现在阿旺活*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也已经无从考证了。”
“照你们的说法,我们之所以会说汉话,是因为阿旺活*曾经去到过外面?而这里有通向外界的路?”
“是的,不然,你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马黑喇嘛摇摇头,他确实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而且徐顺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没法反驳。
“可是你们并不知道出去的路在哪啊?”马黑喇嘛说。
“现在,我们的确还不知道,但是,我们至少确认了一点,那就是这里是一定有路可以出去的,我们还有希望,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徐顺高兴地说。
“可是,你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你们还要拯救我们的水源!”
“放心吧,找出去的路和找水源一起进行,都不耽误。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这两者一定有紧密的联系。说不定找到了一个就能找到另外一个。”
“你们要出去我不反对,我只是希望你们在出去之前能帮我们找到并修复水源!愿佛祖保佑这块土地,不再遭受无妄之灾!”马黑喇嘛祈祷着。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顺说。
告别了马黑喇嘛,徐顺和王峰变得兴奋起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告诉大家,这段时间大家在这里都憋坏了,都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而烦恼,现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大家一定会高兴的。”徐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出去了。
“也好,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地方是有出去的路的,把这个告诉大家,这样大家都能振作起来。”王峰说。
他们飞奔回了大家住的地方,他们要马上跟大家分享这个消息。
睡眼惺忪的一群人全部被兴奋的徐顺挨个叫了起来,大家揉着迷蒙的双眼,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徐顺。
“你把我们叫起来干什么啊?有什么事快说吧,又冷又困。”杨丽对徐顺半夜把大家叫起来的行为充满了不满。
“我保证我说完之后你绝对不犯困了!”徐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什么事情能比睡觉更重要!就是天塌下来我还是困。再说了,你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啊!”杨丽对徐顺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你少说两句吧,听人把话说完。”她老公石头看不下去了。
“说吧说吧,说完了好睡觉。”杨丽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我们已经确定这里有出去的路了!”徐顺大声的说,“怎么样,兴不兴奋?”
“你说什么?你们找到出去的路了?”耗子也坐不住了,高兴地叫了起来。
“不是找到,只是确定,确定这里有出去的路了。”徐顺补充道。
“那你们找到没有啊?”杨丽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既然知道有路,那就一定能找到。”徐顺说。
“既然没有找到,那还说什么,找到了才算,没找到都是扯淡。”杨丽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至少证明我们有希望了,不是像之前一样毫无头绪毫无希望。至少别人会去找,不像有的人,啥也不干,尽知道说风凉话。”田田看不惯杨丽的样子,怼了回去。
“你说谁呢?你说谁啥也不干呢?你这不说我吗?我是不干吗?我是因为受伤了。你们谁有我惨?”杨丽看起来一脸委屈的样子。
“是是是,你受伤了……”田田实在看不惯杨丽这假惺惺的模样,轻轻说了一句,“活该!”
“你说谁活该呢?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不说,说话还这么伤人!”杨丽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了。
“行了,差不多得了。”她老公石头也是一脸嫌弃她的样子,杨丽这才收敛了些。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出去的路的?”田田问。
于是,徐顺把他们去找马黑喇嘛的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田田听完突然站了起来,她惊讶地说道:“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这竟然都是真的!”
众人看着田田这样的反应,才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知道田田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什么是真的?”徐顺赶紧问田田。
田田没有回答,她转身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布袋,打开布袋拿出了一本画册,她看着画册似乎若有所思,说:
“这个故事,还得从我的祖奶奶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