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在梦里没有一点光亮,除了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就只剩下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小孩。
他不知道一共被抓进来了多少了,也不记得逃了多少次,又被抓回来多少次,只知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你若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祈祷那根竹签子上不要写着自己的名字,否则除非实验成功,其他一律不会有半点活下去的机会。
他们的命运从被带来的那一刻就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自己的人生,更别奢求自由。
梦到了实验失败死了很多人的那一幕,他也本该是躺在那里的一员,但很奇怪,他也仅仅是昏迷了几个小时而已,呼吸微弱,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索性他就装死逃了出来。
这一路他感觉走的十分漫长,从未呼吸过新鲜空气的他,在这样紧张又充满腐烂尸臭味的狭小空间里,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能感觉得到那一群五大三粗、没轻没重的汉子用蛮力搬运尸体的恐怖场景,他生怕被人发现,只能一直憋着气。
他被埋在了那片尸骸里,本就脱力的他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凿除一条逃生通道。
再后来,他发现他其实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他可能连生存下去的能力都没有。
办公室里的几人在研究上争执了许久,最终敲定了答案。
那个从密林里捡回来半死不活还不知姓名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袁文源还叫上了自己的好兄弟一起去查,但最终无论是哪个县,哪怕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庄里显示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如果这个人就是二十年前婴儿被盗案中的其中一人,那么他的父母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呢?
只要报警,档案里便会有DNA信息存档,但是没有。
袁文源只能通过他的活动轨迹去查,最终查到了一个名叫林浅的目盲少女身上,经过周围人口述,这个林浅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最初还有个养父养着她,日子虽然拮据但也还能凑活着过下去,但两年前她养父也出车祸死了,日子就更难过了,全靠街坊邻居时不时的救济。
两个月前林浅带回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邋遢汉子,好心的邻居劝她不要掺和那些人,外面的人她看不见,自然也不清楚人心叵测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姑娘不肯,说他只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可怜人,但并不可悲。
人心如琉璃,虽经不起推敲,但也绝对不会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值。
姑娘很任性的收留了他,邻居们亲眼见证了那个人从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变成了一个长相白净的俊美少年,巷子里的姑娘无一不对他青睐有加,芳心暗许。
这件事是舒薇去的,因为这里只有舒薇一个女同志,若是异性,那个名叫林浅的小姑娘肯定会加以防备的。
舒薇在门口站了许久,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头发一丝不苟的全部拨弄到了而后,努力做出一个自认为毫无攻击性的亲和笑容,咳嗽了几声润润嗓子,最后她才轻轻叩响了门。
袁文源看着这一幕简直就要笑死了,难得看到高冷女神露出这么一副无措模样,简直就跟赴死没什么区别了。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舒薇一愣,“你都不问一下我是谁吗?”
眼睛很漂亮却空洞无神的少女只是笑了笑,“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听力很好。”
舒薇尴尬一笑,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门口的咳嗽声是不是太大了些。
林浅是个性子很温柔的姑娘,也很善谈。
舒薇假扮成社区工作人员很快就取得了她的信任,舒薇说:“林小姐,来之前我们已经了解过了,您的生活很困难,符合我们社区的补助条件,所以我才冒昧上门叨扰。”
舒薇边说边把手放在林浅的眼前晃了晃,林浅始终保持着那副和煦的微笑,笑起来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她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远远超出了舒薇的预想,舒薇完全没有预料到林浅就算是看不见,但也能知道她的小动作。
林浅微微一笑,声音软软糯糯的,“这位小姐,我是真的目盲,没必要骗你。”
舒薇放下了手,又不动声色坐回了板凳上。
这间屋子并不大,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除了比租房稍微宽敞那么一点点以外,就没几件像样的家具。
房子很旧,屋里只有一张小木桌和几张小板凳,厨房里像是从未开过火一样,锅碗瓢盆全部都被整齐的归类在了一起。
舒薇疑惑的问道:“林小姐还会自己做饭?”
林浅的笑容有几分苦涩,“那些锅碗瓢盆都是我爸爸买的,我眼睛看不见,他从不让我碰那些东西。”
“那你爸爸他……”
“他两年前出车祸死了。”林浅很诚实的说了出来。
她似乎是知道舒薇来的目的,直截了当的道出了真相:“你其实不是什么社区的工作人员,对吧?”
舒薇并没有急着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浅苦笑了一声:“我虽然眼瞎,但心不瞎,阿开他到底怎么了?”
舒薇虽然不知道林浅口中的阿开究竟是谁,但猜也能猜得到。
得不到回答的林浅似乎很是着急,她摸索着一步一步朝舒薇走去,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丝期盼:“是不是阿开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你帮我把他带回来,我可以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