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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五章 人间地藏

十方异闻录 花浣初 4480 2021-12-01 07:24

  “鸡腿?”唐可人抓了抓头发:“是个酒肉和尚?”

  “走,看看不就知道了。”归海挣死扒命的从大虫磨人的纠缠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衣服,逃也似的至奔出去,我和可人也紧跟着他出来围观。

  五金店老板娘正死死拽着青年,情绪激愤:“啊呸!还出家人?哪个出家人是吃荤的?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走,派出所说去!”

  小江老板固执的抓住青年的另一条胳膊,冷硬低沉的扔出仨字儿:“他不是。”

  “嘿,我说你这小伙子!”老板娘卷着袖子,一手指指点点差点没戳进小江老板的帽檐底下:“你说不是就不是?有你啥事?消消停停卖你的报纸得了!”

  “他不是。”小江老板除了这仨字的似乎没别的话可说。老板娘是个炮仗脾气,两边似乎都没了讲道理的耐性,干脆一人拽着青年一条胳臂直接开始拔河式拉锯战。

  归海泥鳅似的从人缝里滑进去,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一个趔趄着撞向老板娘,几乎没把老板娘撞出人堆。

  “你腔子上头没长脑袋还是脑瓜壳子上没打洞?”老板娘气不打一处来,腰还没直起来就先骂上了:“瞎是怎么着?大白天也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撞丧呐?”

  “脚下没站稳,对不住了大姐。”归海合起双手,歉意的冲老板娘比了比。老板娘扶着腰乍一转身,正对上归海的寿衣大褂和一截白廖廖的下巴颏,惊的“妈哟”一声,差点又是一腚墩儿。我和唐可人佯装赶上前去扶她,趁机混到人丛前。

  归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像一个维持着固定模式的微笑机器,看不出什么情绪。平静的往一旁稍稍:“不好意思,吓着您了。”

  我有些不是味儿,掐着老板娘胳膊肘把她拖开:“这我店里新来的,往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您要是怕就远着些!”

  老板娘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妈呦!这、这不是老衣么?他怎么穿成这样?”

  归海弯了弯唇没搭茬,踅身对着青年拉了拉帽子,帽檐几乎低到鼻尖上,他似笑非笑:“屋里头瞅了半天,我当谁呢!”

  听见这一句,青年才认真看了眼归海,眉头一动:“怎么是你?你不是……”

  没等说完,就被唐可人打断:“怼秃儿?”

  “阴阳鱼!”青年更加惊奇了。

  感情这一圈就我不熟!暗搓搓的“嘁”了一声,我瞅了瞅可人儿,他神色不大好的样子,八成是跟这青年不怎么对付。我于是转去搥了搥归海:“认识啊?”

  “岂止认识。”归海的胳膊肘搭上青年肩头,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很有那么几分痞气和危险的意味:“某人喝高了,可是超度了我一晚上。”

  哟,这美妙的羁绊。

  “临完还一锹把我送进了神仙坎!”

  啧,孽缘。

  “一次是失误,两次呢?咱怎么说?”

  ……这大概就是夙世冤业,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他还对我……对我……”唐可人咬着嘴唇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羞愤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往歪撇的地方想。

  “你对他做了什么?”眉心乱跳,我直瞪着青年。

  “哎哎哎!”归海估摸是怕吃瓜群众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去,急忙清场:“这我们熟人,不是骗子,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着搭在青年肩头的那条胳膊就顺势把人揽住,强行往铺子里带去。小江老板立时就要跟过去,被可人一伸胳膊截了回来。

  吃瓜群众还在指指点点七嘈八闹的议论纷纷,五金店老板娘也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势头。我半敷衍半糊弄,好说歹说的对付过去,老板娘哼了声:“成吧,小花师父,我这是看你面子!要不是你做保,今儿这人我是高低不能放!”

  人群散去,我没身往铺子里头走。小江老板还立在原地,神色间有几分犹疑。我从他身边经过,顿了顿:“小江老板,不进来坐坐?”

  从帽檐底下溜了我一眼,他无声无息的抬脚跟了过来。可人咬了咬唇,却始终也没说什么,委屈巴巴的跟在后面。

  铺子里进来了生人,穿金戴银仗着身量小都猫进了柜台底下,王大虫一枝独秀的立在墙角充当摆设。堂堂虎爷成了背景板,他大概非常不满,叉着腰,拗了一个傲气面对万重浪的造型。

  平头青年已从归海的人肉桎梏中解脱出来,从王大虫面前路过,脚下一顿,忽地意味不明的一笑:“有点意思。”

  小江老板跟在后面,也扫了王大虫一眼,情绪和思想都严密的隐匿在两层帽子下,神色莫辨。

  我开始瞎掰:“啊,一个大学社团要改装做cos道具用的,这还没做好呢。”

  归海掀起里屋的帘子,朝里间扬了扬下巴:“都进来说吧!”很有那么几分登堂入室占山为王的不要脸。

  “呵!吃着呢!”青年一进里间便对着一桌菜咂吧嘴,比归海还不客气:“正好化个缘,有筷子没有啊?起双筷子来!”

  大家谁也没动,都被他这大咧咧的劲头给镇住了。青年等的不耐烦,抄起归海使过的筷子就往鱼盘子里探过去:“哎算了算了,这儿凑合着吧!”

  “咯嚓”一声,悬在鱼盘上头的筷子被另一双牢牢架住,归海土匪似的一脚踩上凳子,觑着眼睛:“别啊,还真是客随主便啊?这怎能凑合呢!化缘是吧,好说,不过咱这还有几桩公案,是不是该先了了?”

  青年腕子一抖,四两拨千斤的把归海的筷子压向一边。归海面不改色,笑眯眯的和他周旋,两双筷子短兵相接,一个掀波逐浪,一个借桥过河,你来我往难解难分。我看着眼晕,顺手捡了可人的筷子横插进去搅了战局。青年趁这空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盘子鱼拖到面前,一筷子就揭去一大块鱼尾肉。

  “梭鱼头鲅鱼尾,感情这秃儿还是个吃主儿!”归海盯着青年,直笑得让人发毛:“和尚,你家佛祖知道你开荤吗?”

  青年咽下鱼肉,手里还夹着筷子,象征性的合掌,对着盘子半阖着眼,吧唧吧唧嘴:“阿弥陀佛鱼兄,起锅装进盘中。盘中极乐净土……”掀起眼皮,他撩了归海一眼:“送你去见佛祖。”

  归海的笑容逐渐变态。

  唯恐他俩下一秒就拆了铺子,我急忙打岔:“怎么着,感情都认识啊,不介绍一下么?”

  归海和和尚的视线还绞在一起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我向可人丢了个眼色,打了个哈哈:“来来来,都坐下说!”

  可人不情不愿的加了两张板凳,又叽叽咕咕的小声抱怨着添了杯筷碗碟。

  小江老板抱臂倚着门框始终没动,不知是矜持还是有什么顾虑,然而肚子却很诚实的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雷鸣。归海“哈”的一声破了功,我抽筋似的对他翻白眼,回过脸格外招呼了句:“小江老板?”

  小江老板终于挪步了,一言不发的坐在可人儿身旁的空凳子上。

  “来!”我拎起酒瓶逐个倒酒,豁出去可着这瓶好酒造了:“都满上啊!”

  可人自己默默倒了杯白水。

  我嘚瑟了一圈,坐下来仍有些冷场。我并不是个场面人,此刻也迫不得已使出浑身解数来搞活氛围:“我刚听见什么怼秃、阴阳鱼的……这都什么名号啊?既然大家都坐在一块了,就自报一下家门呗,有误会的地方也好开解开解……那个……小江老板,我天天在您那白蹭书看,可说到底也算不上是熟透了,今天赶巧,认识认识?”

  “我!”拍了拍胸脯:“花浣初,这个铺子就是我的,混个营生,对付口饭吃。”

  小江老板的头垂的很低,微微侧着些,好像是在盯着可儿那碗冒尖儿的白米饭。我不动声色的立起去厨房盛了一大碗米饭,笑容可掬的搁在他面前,才听见了一声简短直白的“江听白”。

  “这名字了妥妥就一言情剧男配啊!”和尚空嘴吃净了鱼尾,大咧咧的把刺儿从盘里剔到桌上。

  “出家人还看言情剧?”我惊奇不已,忽然又觉得自己的侧重点有些歪撇,忙又问道:“你们俩不认识啊?”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瞄了正在认认真真扒米饭的小江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主儿。

  “鄙人归海重溟,诨号疯子。小江老板,幸会。”归海眯了眯眼,和江听白互相点点头,又对着和尚砰砰叩桌子:“你呢?哪路子的?”

  和尚刚嗦了只西施舌,撇了壳就着腥手大咧咧抹了把寸头,头不抬眼不睁的扔出“陈百年”仨字儿,拽中带着欠揍。

  “陈百年……”可人儿蹙眉若有所思:“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归海两簇白眉也飞起老高:“完了?法号呢?”

  陈百年掀了掀眼皮,好似懒得回答。

  “我说……”归海匪里匪气的弹了下帽檐,架起二郎腿,故意激他:“你别真是个冒牌货吧?”

  陈百年盛了一大碗冬瓜汤,就着碗咕咚了两口,才淡淡的吐出“悫臧”两个字,似乎不愿提及。

  “当啷”一声,可人的汤匙砸进碗里:“你是‘人间地藏’昙摩悫臧?”

  我眼皮一跳,视线与归海碰在一处。小江老板手上顿了顿,继续旁若无人的扒饭。

  陈百年这个名字,知之者可能寥寥可数,但说起昙摩悫臧,那在关东一带可是赫赫有名。说他赫赫有名,倒不是因为他有啥不世之功,他出名纯靠他那副人愁鬼厌的嘴皮子。这人有几分门道本事,能通阴阳,又是一身的硬功夫,武力值max,不过他却偏偏喜欢像唐僧一样不厌其烦的嘚啵嘚啵以理伏魔,能哔哔就绝不动手。他把这种讲道理的过程美其名曰“慈航普度,教化三界”。极至遇到认死理儿讲不服的主儿,他会边揍之边教化之,揍不服且不接受教化的,超度之。不管是普度还是超度,他都有一股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劲儿,所以人赠绰号“人间地藏”。

  据陈百年自己说,他来自小圣泽洲法陀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可能与一场海市蜃楼有关。小圣泽洲是个什么所在,没人听说过,凭他自己的解释,有点平行空间的意思。他四处游历,寻找回去的方法,某地一有海市蜃楼的新闻,他就立刻奔赴过去,是个名副其实的追赶海市蜃楼的男人。

  我们几个跟听神话似的,听的一愣一愣的,末了还是归海率先开腔:“呵,当代夸父啊!跟我搁这讲山海经,真当哥几个是傻子?就算真有个什么泽什么州,你不去追你的海市蜃楼,追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埋人有瘾呐?还是你们寺里有超度指标怎么着?”

  “也没见得你憋死在底下啊,哪个让你睡觉不喘气儿的?挖坑我不嫌费劲儿啊?”陈百年不紧不慢的啜了口酒:“要不是我埋了你,你早被收进炉子里化了!”

  “我谢谢你啊!”归海已经开始撸袖子了:“和尚,没体验过被超度的感觉吧?”

  陈百年䁾着他:“这是要准备跟我讲道理?”

  不知是谁,把指节捏的嘎嘣响,我没心情去分辨,眼瞅着承重墙忧心忡忡:也不知打架拆房在不在房屋理赔范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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