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子训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碰上明月端着煮好的粥进来,满满一砂锅粥香味四溢,其中还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蓟先生就要走了?不如喝一碗粥再走吧。”
“不了,还得麻烦你这几天照顾这个不省心的人了。”蓟子训像麻烦别人照顾自家小辈一样,“你知道我不方便照顾人,只能每天过来给他换个药。遇到什么问题了就随时来找我就好。”
等明月送走蓟子训回来,发现孟纶正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赶紧上去扶他,“你这伤的很严重的,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给夫人添麻烦了。”孟纶目光扫到门口自己那一片紫黑色,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染成,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里我等一下打一桶水来冲洗一下就好了。”孟纶的伤在后背上,并不方便靠在床上,明月只好将被子团在一起支撑住他的腰部,“你就这样靠着吧,注意别动了伤口了,我去给你盛一碗粥。”
粥里的米面虽然不多,却被明月熬煮得绵密软糯。孟纶送了一勺到自己口中,虽然没什么味道,却觉得暖心可口,竟然就着这土陶碗喝了两大碗。手机端 一秒記住『→m.\B\iq\u\g\\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慢点喝。”明月像是照顾自家的小弟弟一样看着他笑,“也得亏蓟先生家有米,不然你可能在我这里只能喝米汤了。”
孟纶的本体是食肉的异兽,化形前吃的主要是肉,化形后也没怎么吃过粮食。这会儿吃粥吃得香甜,主要是饿了。
从小孟纶就被教导“人是贪婪的,人是自私的,要远离他们”,在加上被抓之后他虽然被喂养得挺好,却是被关在那狭小的笼子里。所以他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先让他吃饱。
人原来也有好的呀。
孟纶放下土碗,从自己的口袋里摸了一个东西递到了明月面前,“夫人,这个给您。”
男人宽大的手掌中躺着一块小块玉石,碧绿通透,没有一丝杂质。哪怕明月这种没见过这类东西的人,也一眼就看出了这块玉石的不菲,吓得她连连摇头,“这东西太贵重了!”
孟纶自然知道这玩意儿对人来说是个稀有物件,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石者山的人间面寻找这些东西?就连有的化形的神兽都喜欢在身上佩戴这些个石头。可对于孟纶来说,石者山上遍地都是这些个东西。
何况就算山上没有,他额头的饰纹也可以将石头变成这种玉石。
孟纶执拗伸着的手让明月顾及到他的伤口就不好再推脱,于是掏出自己的帕子将玉石小心翼翼地包覆起来,“谢谢你,真好看。”
明月虽然穿着的是毫无纹理的神色粗布衣服,却丝毫不影响举止大方的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勤劳温婉。
“你若喜欢,等我好了之后再给你。”孟纶很是认真地开口,“我有好多,但现在不在身边。”
“那我先道一声谢谢了。”明月只当他是感谢自己收留了他,又替他舀了一碗粥,“你痊愈之前就在我家住下吧。我丈夫走得早,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我也就当远房表弟来了。”
听到她这样说,孟纶目光看向了桌上摆着的灵位。他没有好好学过人间的文字,原来只觉得那应该是祭奠故人的,这会儿听她毫无顾忌地提起,才想起蓟子训临走前叮嘱的话。
“你和他感情很好?”
被问及亡夫,明月丝毫没有觉得难堪,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地温柔了起来,“他不是这里的人,来自大山外面。虽然不知道我爹怎么就看中了他,可当他掀起盖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他是个孤儿,倒也让我不用嫁到别出去,对我也很好。”
说话的声音溢着满满的幸福,可又带着一丝落寞。明月有些遗憾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就是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两年都没能给他填个一男半女。直到那天,外面下暴雨,可他非要进山去看看有没有野猪落入陷阱里,结果山里塌方,把他埋了。”
孟纶知道她难过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得捧着碗认真地看着她。
过于直接的目光让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冲他摆了摆手,“太久没和人聊天了,一不注意就陷入回忆里去了。你们年轻人对这种内容不感兴趣吧?”
弱冠之年,若自己孩子要得早,会不会也快到这个年纪了?
“我不年轻了。”见明月很是好奇的看着自己,孟纶认真地看着她,“我应该比你大,还大不少,只不过显得小。”
明月微微一笑,将散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为自己盛了一碗粥之后开始一口一口地喝起来,不再和孟纶说话了。
蓟子训真的就只是最初每天正午过来在明月家待半个时辰替孟纶换药,到后来就几天才来一次了。所以这一天早上明月去地里浇了水回来,看到已经有几天没来的蓟子训在家里,有一些诧异。
“孟纶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可能要离开了。”蓟子训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我准备送他回家。”
“蓟先生知道孟纶家在何处?”
这段日子,明月感觉家里像是养了一只粘人的大猫。她去屋后的地里劳作,孟纶就趴在窗沿上远远地看着自己。偶尔明月回头看他,他却飞快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让她觉得这个含羞的男孩甚是有趣。
孟纶能够随意活动之后更多的时候是窝在房梁上或者躲在阴影中,最初明月还不理解,可有几次差点被来找她的村民撞破他俩共处一室之后,就由着孟纶去了。
蓟子训的医术本就好,加上孟纶的身体素质也好,孟纶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让明月觉得很是欣喜,可以想到孟纶伤好了就该走了,这房子又要空下来了,心中还是有一些难过。
“感谢夫人这几日的照顾,但我还不想走。”孟纶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玉簪,明月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他这几日偷偷摸摸在打磨的东西,“夫人救了我的命,就让我再叨扰夫人几日,以报救命之恩。”
“你这回礼已经很贵重了。”明月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玉簪,“而且你离家这么长时间,不怕家里的人担忧吗?”
“这点日子不算什么的。”孟纶坚持自己的观点,“孟纶知道夫人在想什么,孟纶可以帮夫人实现愿望。”
明月有些不太明白,她诧异地看了看孟纶,又看了看蓟子训,却只见他摇头叹气。
这天晚上,明月久违地梦到了那个温柔勤劳的男人。一如新婚之时,在桃花盛开之际,男人拉着她的手上了山。站在山头往下望去,是绵延数里的粉色桃花,微风吹过卷起大片的花瓣。
男人从枝头摘下一朵桃花,轻轻地为她插在发间。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睡梦中人的脸上,那里一颗泪珠在清冷的月光下自眼角滑落。
孟纶发出无声的叹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拭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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