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带着白卓和姬凡,在暮色中踱步,心里翻江倒海,茅草屋温馨的过往,学院里的流言蜚语,演绎里唯美的江湖,让晨风心乱如麻。
“你便是姬凡?”
晨风和白卓并排走在前方,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正站在姬凡身侧。
姬凡先是看了一眼晨风,然后才缓缓点头。
“年轻人资质不凡,心高气傲在所难免,但也得掂量清楚,有些人你是不能招惹的,家里大人没有教过你吗?”
老妪看着姬凡,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语气也颇为和蔼,但话里的凌厉之意就是姬凡也能听出来一些不对劲。
姬凡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看向了晨风。
“前辈,此事是我们不对,给您赔礼道歉了。”
白卓认出了那人,正是那日和周瑾萱从银色飞船上一起下来的老妪,心想着果然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立马赔笑一句。
“哪里来的小子,让你说话了?”
老妪回头一瞥,面有愠色,不耐烦的挥动手臂,有一股凛冽气势陡然而生,晨风和白卓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老妪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晨风和白卓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
这老妪只是轻轻挥动衣袖,两人都差点招架不住,看来是个修为高深之人,此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白卓之前还存在幻想,想着大周皇室自持身份,不会跟几个小孩子过多计较,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皇室的气度,看来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高尚。
“嗯?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老妪对着姬凡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压迫悄然降临,姬凡竟是瞬间动弹不得,脸上有些痛苦神色,秀拳紧握。
“你不是很能打么?动手我看看!”
老妪依旧满面笑容,声音却是异常冰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姬凡,忽略了晨风和白卓的存在。
“此事因我而起,跟她没有关系!”
眼看着情况不妙,晨风大喝一声,迈开步就要朝着姬凡所在的地方走过去,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英雄救美?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谁给你的勇气?”
老妪没有回头,听了晨风的话后缓缓摇头,再次甩动衣袖,晨风应身倒飞出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砰!”
晨风重重落地,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加上旧伤未愈,气机牵动之下,面有痛楚之色,呼吸都有些不畅。
显然,老妪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特殊手段,修为低下的晨风哪里能承受的住。
“你!”
白卓愤怒,但也没有发作,只是跑过去扶起晨风。一是几人根本不是老妪的对手,二是再动手于事无补不说,只能引发老妪更多的怒火。
“天才老身见得多了,但是没成长起来,你就什么都不是,明白吗?”
老妪不再理会身后的晨风和白卓,看着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的姬凡,似笑非笑的调侃一句。
“啪!”
不等姬凡回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耳光毫无征兆的打在姬凡脸上,姬凡原地打转,脸上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印,嘴角有了血迹。
老妪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贱婢,往后受这噬心之苦,不要忘了尊卑有别!”
老妪手上多出一条亮白色的毛毛虫,嘿嘿一笑,不管姬凡仇恨的目光,随手抛向了姬凡,不知这又是什么手段。
“啧啧!”
毛毛虫刚离开老妪的手掌,伴随着一句惊叹声,忽然自顾自的炸裂开来,猝不及防之下,白色的粘稠液体溅了老妪一脸。
“谁?”
老妪暴怒,随手擦去脸上的污浊,气急败坏的问了一声。
“你祖宗!”
回应老妪的,是一声赤裸裸的嘲讽和调侃,话音刚落,老头子一脸坏笑的出现在姬凡身侧。
“你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确认要多管闲事?”
老妪眼中闪过一道忌惮之色,这人随手毁去自己的蛊虫,还大言不惭,一时看不出深浅,只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老头子置若罔闻,拍了拍姬凡的肩膀,姬凡身上的束缚随之瓦解。
“我要杀了你!”
恢复行动之后,姬凡眼神冰冷,就要冲着老妪而去。
“胡闹,你这小娃脑子长屁股上了?你打得过?”
老头子一把拉住出离愤怒的姬凡,没好气的训斥一句,姬凡这也才冷静下来,白了老妪一眼,也不给老头子道谢,径直走到了晨风身边。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子转头看向老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问了一句。
“瑾萱公主金枝玉叶,岂是谁都能肆意凌辱?大周皇室的颜面何在?”
老妪回过神,扯着虎皮做大衣,胆气十足,丝毫不惧。
“小娃娃之间打来打去,当热闹看不就行了,扯这些干什么?”
老头子摇摇头,不为所动。
“热闹?”
老妪轻咦一声,满脸冷笑。
“滚你娘蛋,跑这儿吓唬老子来了?老头子今儿心情不错,不跟你计较。”
老头子懒得再理论,挥挥手,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你!”
老妪气愤不已,怎么听起来反倒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对方此时让自己离开是莫大的施舍一样。
她今天来学院本就是要找荟萃学院要个说法的,教训姬凡只是顺手而为,此刻不但没有要到说法,还被说得一无是处,这如何能忍。
“荟萃学院就是这样为人处世的?怪不得沦落到如此不入流的地步!”
老妪嗤笑一声,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老头子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妪,似乎在说,快说,多说些不好听的。
老妪无奈,眼看着是不能拿姬凡如何了,瞪了老头子一眼,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多谢前辈解围!”
见老妪离开,晨风对着老头子感谢一声。
“少拍马屁,先看看自己吧,身上的毒赶紧解了。”
老头摆摆手,转身看了一眼老妪的离去的方向。
“毒?我什么时候中过毒了?”
晨风疑惑,就连白卓和姬凡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肩头往下三寸,肩井穴处,现在只是气息阻塞,时间长了这条胳膊就废了。”
老头子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晨风身上的问题,这也是晨风一直纳闷的地方,自那日被那曹舒赞一击之后,肩膀上的疼痛迟迟不见消去。
“下手可不轻,小子,看在那壶酒的份上,就帮你一回。”
老头子感慨一句,走来在晨风后背和前胸出连点几下,随意至极。
“呕……”
老头子收手,晨风呕出一大口黑血,肩上的疼痛瞬间隐去,晨风看向老头子,心中震撼不已。
自己也算是对人体的构造和病理了解颇多,却始终不知道遭了暗算,老头子光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而且抬手间就解决了问题,真正的高人不露相。
老头子见此间事了,没了逗留的必要,也不关心晨风等人和周瑾萱有何矛盾,背负双手,哼着小曲慢悠悠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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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钟凌所居住的小院里,那银发老妪和大长老钟凌相对而坐。
老妪离开后便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这里,将发生在此间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省去了老头子那一段。
老妪此时静静的看着钟凌,在等对方给出一个交代。
“就这?”
钟凌沉默少许,见老妪盯着自己,沉声问了一句。
“还要怎样,公主千金之躯,少根汗毛我都没法交代。”
老妪有些意外,怎么这荟萃学院的人脑子都有坑不成?
堂堂大周公主,排名年轻十人第三的周瑾萱被人无缘无故的扇了耳光,个个不以为意也就罢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公主就该被打吗?
“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没有必要闹大吧?回头我让外院各位系长吩咐下去,随便动手还是不对的。”
钟凌又自顾自的说了一通,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讲这件事归结为小孩子的玩闹,并没有像老妪这般上纲上线。
老妪满脸的不可置信,硬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老妪停顿了几息,指了指自己,问了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打架斗殴总归是不对。不过,你擅自进入学院,都几个外院学员动手,此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钟凌摇摇头,没有肯定老妪的反问,但话里的意思很是清楚,是在指责老妪对姬凡几人动手,有些为老不尊,也是违反了学院的规定。
“好个荟萃学院,老身今儿算是长见识了,回头我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汇报上去,我倒要看看面对周王,你钟老儿还能不能这样淡定。”
老妪气极而笑,犹不死心的威胁一番。
“随你,只是日后千万不可如此行事了,若不听劝,发生了意外,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老妪提起了周王,钟凌仍是浑不在意,只是揪着老妪以大欺小的事情不放,临了还语重心长的劝诫了一句。
“你们学院就没个能做主的人吗?”
眼看着在钟凌这儿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老妪心思翻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可是知道荟萃学院的院长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接触一番,这对她来说也是与有荣焉。
“有啊,你应该已经见过了。”
钟凌猜不到老妪心里的打算,根本就没往院长那方面去想,听老妪这样说,心里浮现出老头子混不吝的样子来,笑着说了一句。
“我见过,你是说?”
老妪一惊,略微沉吟后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不错,就是老头子,学院里如果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决定的,那就只能问他老人家了。”
钟凌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也是事实,许多长老会都不能决策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老头子做的主。
其实,在荟萃学院各位资深讲师、长老之间,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个“一言堂”的说法,是说除了“四阁一会”等组织外,学院还有个“一言堂”的存在。
“一言堂”说的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正是老头子!
老妪最终还是下山去了,脸色铁青,非但没有讨到任何说法,还受了一肚子的气。下山路上暗自打定主意,不但要将此间事情上报皇室,还要好好编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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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晨风将姬凡和白卓打发走之后,一个人在山脚下漫无目的的游荡,中毒一事让他内心愈发失望,甚至都有些后悔来这荟萃学院了。
安安静静的待在深山老林,安安稳稳的修炼,不好么?
不知不觉间,晨风已经来到了学院的大门口。
抬头见天色已经不早,准备返身回去休息,宿舍晚上可是要锁门的。
晨风刚刚转身,忽然想起门口那位老者来。
当初进门的时候,晨风见对方可怜,给过那老者几块兽皮和十枚元晶,不知那老者现在如何了,是不是靠着那十枚元晶过上了温饱的日子。
抱着确认一番的心思,晨风转身走出了学院大门。
深沉的夜色中,勉强可以看到身前两丈之内的事物。
老者如一尊石像一般静静的盘坐在石台上,膝上盖着晨风送给他的兽皮。
已是深秋时分,夜凉如水,老者穿得单薄,碎发、长须随风摇曳。
看到眼前的景象,晨风心底同情的同时,被老者淡定从容的样子所感染,心绪渐渐平稳下来,轻轻迈步走了过去。
“老丈,这些兽皮你怎么不披在身上,垫在屁股下面坐着也行啊。”
晨风走到跟前,站在石台前,正好平视老者膝上的兽皮,抬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老者,有些可惜的说道,是觉得这些兽皮没有物尽其用。
老者置若罔闻,纹丝不动,只有碎发长须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上次给你的元晶呢?你不会没有发现吧?咦?不见了?”
晨风翻看那几块兽皮,起初以为老者是没有发现元晶的存在,翻了片刻发现元晶早已不翼而飞,便有些疑惑。
应该是路过的人捡漏拿去了,这老者又聋又瞎,没有发现也是正常。晨风暗自这样想着,上次匆忙间并没有将此事交代清楚,看来是自己的缘故了。
“这是十枚元晶,老丈你拿着去不远处的雪沥城讨生活吧。”
晨风又掏出十枚元晶,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将元晶放在老者膝间的兽皮上,伸手轻轻拍了拍老者垂下的胳膊。
老者骨瘦如柴,轻触之下,那胳膊冰冷而又坚硬。
见那老者不为所动,像是睡着了一般,晨风颇为无奈。从幻空戒掏出一套兽皮衣服,对着老者的身子比划一番,又收了回去。
没办法,这套衣服是连成玉照着自己的身材缝制的,和老者的身材并不符合。
“早知道就跟连叔学点缝衣服的本事了,果然是技多不压身,连叔诚不欺我。”
晨风看着老者膝上的那几块兽皮,有些遗憾.
想起以前连成玉的絮叨,少年有些后悔,有些怀念,眼中有委屈的泪光闪烁,如同少年的倔强一般,只是沿着眼眶打转,迟迟不肯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