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偶尔来一次,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珍珠很心疼,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另一个“珍珠”,她好想大声的对书生说,她就是珍珠,是等了他整整三百六十年的珍珠,她要把她最心爱的珍珠,送给他。
可是,她的心意,书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那一天,书生失魂落魄的来到珍珠身前,忽然对她说:“珍珠,你到底还是嫁人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再等等我?”
他忽然冲动的捧起了珍珠,伤心的对她说:“珍珠,珍珠,为什么你没有快点长大,为什么我不能把你送给我的珍珠……”
珍珠呆呆的看着书生,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书生所说的珍珠,原来是另外一个女子,她才是书生的心上人。
书生每天来看自己,叫自己珍珠,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对她说的。
书生把她从大海边捡回家的时候,她体内的珍珠还没有成型,而书生只是想等她的珍珠快快长大,快快成型,然后,他就可以取出珍珠,送给他的珍珠……
珍珠,原来有两个。
恍恍惚惚中,书生捧起了珍珠,把她送回了大海,他很伤心的看着珍珠,珍珠也很伤心,但她知道,书生的伤心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珍珠。
书生走了,珍珠看着他的背影,黯然神伤。
远远的村庄里,隐约传来了欢乐的唢呐声,珍珠知道,今天应该是另一个珍珠出嫁的日子。她凝视着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衣服的美丽新娘,和书生孤独远去的背影。
一阵潮汐涌上海岸,温柔的拥住了她,这一刻,珍珠仿佛又回到了大海里,做回了那个快乐的小蚌精。
她闭上眼睛,心里却默默的流下了泪。
在那一瞬,她的珍珠,发出了美丽的光芒,她终于长大了。
可是,她却已经没有机会,再把自己送给他了。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刹那,珍珠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还孤独的躺在轮回客栈里,那面神秘的镜子前,旁边的那支香,却刚好燃到尽头。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睁开眼,便看见猪八戒正凝视着她,那目光,像极了书生温柔的眸子。
可惜,他不是他。
“珍珠,你明白了么?”猪八戒淡淡的对她说,他挥了挥手,那镜子上的雾气便重新笼罩,书生、小村、大海,美好的回忆,便都永远的消失不见了。
珍珠又叹了口气,却连跳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她低低的说:“我明白了,原来,我并不是他的珍珠。”
猪八戒笑了:“那你还想继续在这里等待吗?你还想……再把珍珠送给那个书生吗?”
珍珠认真的想了想,却坚定的说:“爱是无私的,爱是付出的,即便他心有所属,却不能阻止我对他的爱。因为,他爱谁,是他的自由,我爱谁,却也是我的自由,我的珍珠,本就是因他才长成的,所以,我只能送给他,不管他轮回了多少次,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猪八戒无语,他无奈的看着这个认真又任性的珍珠,没有说话,只低低的对她说了句:“好吧,祝你好运。”
于是,珍珠便只能继续在西行斋里静静的等待,她守在那面轮回镜前,痴痴的想着,如果再见到书生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开心的把自己捧在手心?
猪八戒摇头,缓缓离开了,只有珍珠,还在那里独自闪着莹莹的光。
这是一个关于等待和坚持的故事。
……
空桑静静的站在门口,忽然也叹了口气,显然,他也听见了珍珠的故事。
“师父,刚才那个无头女的故事,我只听了一点,你能不能再讲一次?”
空桑说着,猪八戒又笑了起来,对空桑说:“那个故事有点恐怖,怎么,你想听?”
空桑正要点头,猪八戒忽然看着西行斋的门外说:“看来不必我讲了,你看,那不就是无头女来了?你可以去问问她。”
空桑转身,就见外面街道上的雾气中,缓缓走来了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裙,走的很慢,因为,她没有头,看不到脚下的路。
空桑吓了一跳,赶忙把大门关了起来,他摇头说:“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听了,这个女人太吓人了,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头,难缠得很,我可不想招惹她……”
猪八戒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笑,即便是在这个充满了死亡和黑暗的地方。
西行斋后面,唯一的一扇窗户中,忽然爬进了一条大蛇,它有胳膊粗,两米多长,头上有冠,却是一只眼睛。
它缓缓爬到了猪八戒的旁边,忽然开口说:“大人,后院有小偷。”
“什么,有小偷?”猪八戒惊讶道,他带着西行斋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方居然还有小偷。
他和空桑立刻跑到了后院,那里是一座小花园,长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还有一棵古老的铁树,据说那铁树,已经在这上元生活了上千年,这里的居民们,都叫他铁树爷爷。
那个小偷,正是在铁树爷爷的下面,穿着红色衣衫,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的那种,但她却不知为什么,正偷偷摸摸的在铁树的下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是个陌生人,而且西行斋的后院,一向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大蛇第一个冲了上去,迅速的把那小姑娘缠住,小姑娘吓坏了,她不断大叫着,眼看着那大蛇的身躯就突然暴涨,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就要将那小姑娘一口吞下。
小姑娘吓的哭了起来,猪八戒忙喊道:“烛龙,快停下,不要伤害她。”
那大蛇原来叫做烛龙,他倒是听话得很,随即便松开了小姑娘,身躯却依然变成了一条巨蟒的样子,参天拄地,足有水桶粗,站在铁树前,瞪着那只独目,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地上大哭,猪八戒倒是不知所措了,他忙对烛龙挥了挥手,烛龙有些不情愿的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慢悠悠的爬到了铁树的上面。
来到这上元胡同的人,有狰狞凶恶的,有哀怨悲伤的,有魔魔怔怔的,反正都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但这见到一条大蛇就吓哭的,猪八戒还是头一次见到。
猪八戒皱着眉,走上前问:“小姑娘,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西行斋的后院是被禁止入内的么?”
小姑娘犹如梨花带雨,俏生生的脸上白里透红,这一哭更是惹人怜爱,她不住抽泣着说:“已经、已经三天了,他、快要死了……”
她完全是答非所问,猪八戒愣了下,又问道:“谁,谁快死了?”
“他、他快死了,他是一个花匠……”
“一个花匠……”猪八戒更加纳闷了,这和一个花匠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怕,只要你说清楚,我们不会伤害你,现在,先慢慢的回答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猪八戒耐心地问道,这上元的岁月悠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他现在已经对任何事都不会很着急,反正,时间有的是。
他轻声轻语的说话,小姑娘这才渐渐的不怕了,她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有些怯怯的对猪八戒说:“我、我叫魅儿,我来自妖之世界。”
她总算回答了猪八戒的问话,猪八戒点点头,低声道:“嗯 ,魅儿,这名字很好听,不过,妖之世界和上元胡同之间是有结界的,我看你又不像是魂魄……你是什么妖,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而来?”
他又提出了几个问题,魅儿看着他,神情却有些茫然,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不住自语着:“我、我是……我……”
她似乎下意识的咬着手指,做思索状,忽然说:“对了,我叫魅儿,我来自妖之世界。”
猪八戒哑然失笑,他摇着头说:“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魅儿一愣,挠头道:“是吗,原来我说过了,呃……好吧,其实我刚才是想说,我叫魅儿,我是一个花妖。”
她很是骄傲的说着,就好像花妖是天下最厉害的。猪八戒无语,他和空桑对视一眼,空桑那始终板着的脸孔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对魅儿说:“喂,花妖很了不起么,花妖就可以乱闯,花妖就可以来偷东西,花妖……”
魅儿忽然就愤怒了起来,她鼓着小嘴喊道:“胡说,我不是偷东西的,我只是来找还魂草,我是为了救人……”
“你是来找还魂草的?”猪八戒拦住了空桑,问魅儿道:“你先把事情讲清楚,还魂草是西行斋所独有的植物,六十年才长一株,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说的那人,的确值得一救,我倒也可以考虑帮你。”
魅儿一听猪八戒说可以帮她,顿时喜出望外,她眨着眼睛对猪八戒说:“好,那我就告诉你,那是你可要说话算数!”
猪八戒笑道:“好,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