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的心里怪恶心,那玩意我小时候见过,黑乎乎一坨,肉唧唧,跟块尸体似的,谁吃那玩意啊。
偏偏孙胜才正在念戏做法,不好上前打扰,我们只能安静等待。
细细一寻思,这世道,像我这样的底层弱者,真活的挺惨,孙龙家暴陈阿姨,又害死了小朵,按理说,揍他一顿天经地义,都算轻的了。
可现在,在可怕的孙胜才面前,我却像个前往刑场的死刑犯,明明我没做错事,却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等待他的发落。
我要是有梅连舟,王妍那样的本事,我用的着看这老狗比的眼色?直接上去干就完事了。
死死注视孙胜才的后脑勺,我真想立刻捡块砖,当场给他送个终。
戏唱完,孙老头用沙哑的嗓子念道:“我,孙胜才,受坟山老鼠仙号令,今日在此杀太岁,祭阴仙!”
“开!”
他大吼一声,我们脚下的冻土微微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当时我腿一软,感觉末世降临,头顶阴霾的天空,开始飘雪。
晃动很快停止,远处工人们的喊叫声,救护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孙胜才像断气了似的,端坐在石碑前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阵,马经理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摘下眼镜,大口喘着粗气:“我草,袁胖子给搅拌机搅成了三截,我已经派人把工地封死了,只准救护车进来,你说多邪门……好端端的活人,前一秒还跟我吵架呢,莫名其妙,跳进搅拌机寻短见。这事要是传出去,特么的以后这楼盘,谁还敢买?”
孙胜才转过身,示意马经理闭嘴,指着石碑道:“挖吧,让工人用铁锨挖,把下面的太岁挖出来,石碑就能运走了。”
一般搞施工的,都很迷信,以前经常有传闻,某大楼水泥柱里藏女尸,某住户闻到家里怪味,拆开墙发现腐烂尸体,或者某地施工,挖出上百口古棺,等等。
马经理犹犹豫豫:“这……太岁头上动土,不吉利吧?”
孙胜才阴损地笑了笑:“没啥吉不吉利的,完事放两串鞭炮就行。”
马经理只好拿着对讲机喊人,很快,下来了十来号工人,围着石碑往下挖。
也就怪了,孙胜才做完法事后,石碑下方的土壤,开始冒出丝丝热气,冻土有了融化的迹象,挖掘工作相当顺利。
挖了一米多深,有工人喊了句:“我看到太岁了!”
孙胜才嗯了声:“小心点,挖坏了太岁,谁也走不了!”
几分钟后,两个工人捧着太岁,爬上来,将太岁放到孙胜才面前。
我瞅那太岁黑里吧唧,有一袋米那么大,肉乎乎的,隔着老远,我都闻到那股土腥的臭气。
孙胜才目光透过脸上的黑布,死死盯着太岁,摸着胡须笑道:“很多人以为,太岁就是肉灵芝,狗屁之谈,真正的太岁,何等稀有啊!当年秦始皇派徐福,前往东瀛寻长生不老药,其实找的就是太岁。”
“太岁也分阴阳,想不到,百年难遇的阴太岁,居然被我找到了,眼下鼠年将至,此乃阴仙降世,大吉之兆啊!天不亡我孙家!”
笑玩,孙胜才从怀里摸出小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到割开阴太岁,准备享用美味。
一刀割下去,在场所有人,都吓的倒吸凉气!只见太岁身体里,开始往外冒血,那血流的老厉害了,暗红色,跟人血似的。
我甚至隐隐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婴儿哭声。
“走走走,没啥好看的。”马经理把工人赶出去,惊疑注视地上的血:
“孙师傅,你真要吃它?”
孙胜才边刀割阴太岁,边回道:“人体有阴阳双火,我瞧你身子虚,体内阴阳失调,有阳火反噬阴火之兆,一起吃吧,这东西是滋阴大补的。”
马经理连忙摇头,孙胜才切了一小块阴太岁,看都不看,张嘴大嚼,血水混着泥,从他嘴角流下。
当时给我的感觉,与其说他在吃阴太岁,更像是吃人。
他还朝我们招手,示意过来吃,没人敢上前,孙胜才吃的狼吞虎咽,嫌刀割太慢,他干脆抱着太岁,直接用嘴啃。
天空的雪,下的更野了。
吃了一小半,孙胜才将剩余的阴太岁抱在怀里,来了句:“回家带给孩子们吃。”
他站起身,对马经理道:“石碑没用了,运走吧。”
起重机早就准备好了,工人们用钢索将石碑固定,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吊杆轻轻一拽,石碑就从土里飞了出来。
就因为这事,工期拖延了好几个月,否则也不可能为了赶进度,大冬天挖地基,解决了心头大患,马经理狂喜道:
“孙师傅,真有你的,我尽快申请,把十万块钱批下来。”
“不急。”孙胜才抱着阴太岁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点的小铁棺材,递给马经理:
“挖了阴太岁,要遭报应,你是知道的,这东西你收好,夜里睡觉时把它压在枕头下面,不但能保你免遭报应,还能让你升棺发财。”
马经理对此深信不疑,恭敬地收铁棺材,连连感谢。
相同的一幕,曾在牛校长那上演过,孙胜才这老畜生算计的真好,拿钱,做局养鬼两不误,还赚了个阴太岁。
马经理傻呵呵的还蒙在鼓里,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活不久了。
我心里顿时涌出一阵刺骨的恶寒!老畜生正慢悠悠走在前面,出门时,我特意揣了把刀防身,要不要趁现在,弄死这个祸害?
犹豫着,我悄无声息地靠上去,握刀的手,冷的直哆嗦。
苏北斗瞧出不对,上前阻拦:“李志文,你不要命了?”
看了眼苏北斗,我退了回来,脖子起了层冷汗。
苏瑶也赶来了,正在工地外面等我,出门后,苏瑶冻的小脸通红,迎上来问我:“怎么样?”
我朝前方的孙胜才努了努嘴,没吭声。
孙胜才来到一辆黑色SUV跟前,拉开车门,把阴太岁放好。
苏北斗跟过去,咳嗽一声,点头哈腰地笑道:“孙大哥,好久不见啊。”
孙胜才回过头来,掀开脸上的黑布,我这才看到老头真容,满是皱纹的老脸,显得又长又窄,倒三角眼,沾满血的嘴唇,薄的像纸,下巴跟锥子似的,一脸的尖酸刻薄。
枯瘦的脸颊上,还长着几根类似鼠须的毛。
孙胜才眼皮半耷拉着,看了看苏北斗:“是你啊,有事么?”
苏北斗指着我道:“他叫李志文,算是我侄子吧,我……”
话说一半,孙胜才冷冷打断道:“我知道他是谁,他叫啥名,他家住哪,他姐姐住几号病房,我全知道。”
我姐,是我一生最大的逆鳞,孙老头这会提我姐,摆明了没安好心,我上前一步,指着他大声道:“老头,你有能耐冲我来,明的暗的我都接,别特么拿我姐说事。”
孙胜才那对小老鼠眼,上下打量我半天,阴嗖嗖笑了起来:“孙龙,你出来!”
车门打开,孙龙钻了出来,这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比我想象的还惨,整张脸都肿的不像样子,纱布包着鼻梁,一条胳膊也被擀面杖敲断了,打着石膏。
“你侄子是人,我侄子就不是人?他被打成这副样子,你在整个东三省打听打听,哪个不怕死的,敢这样动我家的人?这口恶气,我找谁出?”
苏瑶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地斥道:“你先问问你侄子,他干了什么好事?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真有出息。”
“自己不工作,天天对陈阿姨又打又骂,管她要钱,这些先不说,陈阿姨女儿小朵,今年才6岁,被他活活害死,你说他是人么?”
孙龙歪着嘴不承认:“她自己跳楼,活该!关我屁事?”
孙胜才瞧了眼自己侄子,满脸不在乎:“死个人怕啥,那也轮不到你打他。”
朱飞越将烟头踩灭,死死盯着孙胜才:“别跟我俩墨迹,你就说,你想怎么解决?”
孙胜才指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要这小孩的命。”
朱飞越今天吃了炮仗,上去就骂:“放你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