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静悄悄的,三个人,脸色都惊恐到了极致,当年的梅连舟可年轻了,还没开始拜师学艺,所以三人里他最弱,躲在我爹身后,梅连舟吓的腿直打摆子。
“李哥,来之前我俩说好的……你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啊。”梅连舟看着对面那三个小老头,颤声哀求。
姓梅的平时一副神秘高人造型,疯疯癫癫,对外人爱答不理的,原来年轻时的他,居然是这德行。
我爹咬着牙冷笑:“放心,这点小场面,我李有为还不放在眼里。”
我赶紧往他们对面瞅去,只见不远处,直挺挺立着三个小老头,一字排开,两拨人隔了十来米远,互相对峙着,三老头的个子,都只有我小腿长,脑门勉强能够到正常人膝盖,这种小身材,小胳膊小腿的,却长了三张阴森的老脸。
三老头脸上满是皱纹,跟树皮似的,看上去老大年纪了,那老脸和侏儒身材放在一块,显得极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
可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三老头的五官布局,诡异到无法描述,瓜子般的小眼睛,双眼间距很宽,跟鱼似的,眼睛都快到太阳穴上了,眉毛部位是秃着的,鹰钩鼻,下巴如锥子,嘴唇漆黑,脸上写满了来自阴间的怨毒。
镜头拉近,我看到三老头都穿着相同的服饰,头戴地主帽,穿黑衣裳,双手交叉藏在衣袖里,最诡异的是,三人脚上穿的居然不是鞋,而是三对白瓷碗。
我这还第一次见,有人拿碗当鞋穿的。
老头们身上,透着阵阵黑烟,站在那一动不动,就连他们身上的黑烟,都在空气中定格了,看到后来,我甚至怀疑画面被按了暂停。
这让我想起了雪乡自死窑,静止状态下的血凄,跟这些老头特像。
苏北斗脸上布满冷汗,惊惧地后退着,我爹忌惮地看着那三老头,低声问了句:“是阴物?”
苏北斗没吭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小八卦镜,对着三老头照了照,脸色变得更加恐慌了:“怪了,这三个到底是啥玩意?连我家老仙都瞧不出啊,说它们是阴物吧,感觉又不太像……气场似乎比阴物弱一些,可也比厉鬼可怕不知多少倍,你看那些静止的黑烟,就代表着它们的凶光。”
听他这么说,我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阴物,都好说,要是来了阴物,咱兄弟怕是要交待在这。”
梅连舟擦了下脸上的汗珠:“哥,以你们李家阴坟十三剪的手段,难道也对付不了阴物吗?”
我爹摇头道:“首先你要搞清楚,阴物是什么?横死后的人,受特定风水条件的影响,再加上生前极浓的怨念,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就有极小的可能,会变成厉鬼,常年在人间游荡,时间长了,这些厉鬼错过了轮回,天地不容,等到了大限的年份,一般会魂飞魄散。”
“而厉鬼中某些极端的个体,由于吸食了太多阴气,形态会发生变异,转化成更可怕的脏东西,也就是俗称的阴物,这种状态下的它们,能躲避天谴,生前的记忆,基本也都消失的差不多了,灵魂里所保留的最后那点人性,也随之泯灭,变的格外阴森,恶毒,性格喜怒完全无法猜测,阴物眼里,是万万容不下活物的,它们根本不会顾及因果报应,全凭本能行事,就连普通的厉鬼,都会被它们当做食物来吞噬。”
“我没把握能斗过阴物。”
苏北斗在一旁听的很认真,好奇地问我爹:“我听老仙说,阴物也有境界强弱的划分?”
我爹嗯了声:“是有这一说法,具体咋分我就不清楚了,以前听我家老头说,好像是按颜色?白阴,红阴黑阴啥的,颜色越深就越厉害,也有按年份来划分强弱的,年份越久,自然就越厉害。”
他看了眼苏北斗,又道:“真正有道行的狐大仙,是不怕阴物的,按理说,狐大仙也属于阴物的范畴,只是你家那位年纪太小,上不了台面。”
苏北斗也不生气,点头称是,能看出,他对我爹非常忌惮。
画面进行到这,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阴物的含义,鬼有强弱分别,这并不奇怪,人中都有龙凤,鸡犬之分呢。
我的关注点,并不在阴物上,这种玩意我是不可能碰见的,刚才听梅连舟说,李家有个什么阴坟十三剪来着?这件事,我爹以前咋从没和我提起过?
什么是阴坟十三剪?会不会和剃头匠的手艺有关呢?
对此我既好奇,心里又起疙瘩,这名字起的就很不详,让我联想起黄泉出窍决,王妍曾说,黄泉出窍决是禁术,这种邪法能控制人的灵魂离体,进入幽冥吸食阴气,那么,我家的阴坟十三剪,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害人禁术呢?
一层层阴森的疑云,将我内心笼罩,继续观看镜子里的画面,只见灰暗的石头大厅里,我爹等人,跟那三个小老头对峙了好一阵,我爹咬着牙问梅连舟:
“小梅,你确定?你的消息可靠吗?我们要找的地方,真在这道观下面?”
梅连舟脸色郑重地回答:“绝对确定,我手里的那份材料,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从湘西辰家偷来的,辰家这帮赶尸匠,跟特么守财奴似的,防护的那叫个严实,那天我带着老徐那帮摸金校尉,翻进辰家偷材料,不小心中了机关,辰家放出僵尸围攻我们,一番血战,最后只有我和老徐逃了出来。”
“所幸材料弄到手了,我听说,辰家前后派了好几拨赶尸匠,专门进入这座道观搜查,这些赶尸匠进去后,全给里面的东西害死了,居然没一个活着回去的,给老辰家弄的损兵折将,势力大弱,最后不得不忍痛放弃。”
我爹对梅连舟的回答还算满意,问了句:“老徐人呢?”
梅连舟脸色一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我爹嘿嘿阴笑:“这事你做的很好,关于这所道观的材料,一定不能给外人看到,否则,咱就要成为同行的眼中钉了。”
“放心,材料和地图,我背熟后,已经烧成灰了。”
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给苏北斗听的直缩脖子:“姓梅的,你这事做的也太狠了吧?老徐好歹是咱们的朋友,合作多少年了。”
听到苏北斗的指责,梅连舟后退一步,低着头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老徐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到玄学圈子里,咱哥几个还活不活了?”
苏北斗气的脸色煞白:“当初辰家,联合云贵那边的赶尸家族,从湘西追你,一路追杀到东北,放话要剥你的人皮,要不是我家银狐老仙出面保你,你早没了!现在想,我真后悔,就该把你交给辰家的。”
梅连舟愣了愣,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有啥不满意的,别跟我说啊,有种跟李哥说去,这件事我出钱出力,李哥出本事,你呢?你付出过什么?”
我爹咳嗽了声:“都几把大老爷们,一天天跟小姑娘似的,隔那吵吵啥呢?都特么给老子提起精神,办正事要紧!”
“关键时候,谁给我掉链子,别怪我给他剃阴阳头!”
这场景看的我直皱眉,在我印象中,我爹胆小怕事,平时唯唯诺诺的,想不到年轻时的他,居然这等威风。
当时我爹一嗓子吼完,苏北斗跟梅连舟都不敢吭声了,我不懂啥叫“阴阳头”,但从苏梅二人惊恐的反应中,大概能猜出,剃阴阳头是件很可怕的事。
搞不好剃完阴阳头,人就没了。
从口袋里摸出小铜梳子,小剪刀,我爹指着对面三老头道:“这三个脏东西挡了咱的路,刚才法事也做了,带来的冥币也都当它们面烧了,三个老小子还不肯让路,没办法,只能干它娘的了!”
“老苏,你让你家老仙缠住一个,缠的越久越好,我对付俩,小梅就不用上了,躲远点,你那点小把戏,可对付不了阴物。”
苏北斗跟梅连舟纷纷点头,我爹一手抓着小铜梳,一手拿小剪刀,摇摇晃晃地朝三老头逼近,苏北斗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梳子剪刀上,就瞅我爹的步伐,迈的特别古怪,他每前行几步步,就会后退一小步,这一前一进的,画面就像失真了似的,一卡一卡的。
死亡轮回也教过我类似的步伐,叫什么七进左退二的,当初在这种步伐的帮助下,我才找到了九公主的堂口。
注意到我爹逼近,三老头从静止状态苏醒,也开始动了,他们身上冒出浓烈的黑烟,就跟啥东西烧着了似的。
眼瞅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即将上演,偏偏这时,镜子里又回荡起波纹,画面破碎,渐渐消失。
关键时刻,电影突然宣告落幕,弄得我心情格外失落,不甘心地摇晃着镜子,可里面除了我,啥画面都没有。
回忆着当年的阴森场景,我心里产生了老大的疑问,我爹他们冒了如此大的风险,甚至不惜得罪湘西辰家,一路腥风血雨,前往道观探险,这说明藏在道观下面的东西,其价值一定很昂贵。
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