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碧落斋后,平安一路思忖着往客来居方向走,不料半道上又遇上一群围在街上凑热闹的人。
她难得没赶上去探究竟,只远远望了一眼,只见混乱中一个簪花围翠的妇人死死揪一男子,大声嚷道:“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的梅娘!”
瞧那妇人的打扮,与先前闻香阁楼前看到几个姑娘如出一辙,平安心生不妙的预感,果见被她拽住的男子虽背对她而站,瞧不清样貌,但熟悉的背影只需一眼立时就能认出来,不是晏序川是谁?
她心下一咯噔,当即上前挤进了人群,失声道:“晏序川。”
晏序川被妇人纠缠着,姿态倒还从容,转过头来,冷色面容上只有些许不耐烦。
他看到平安,似松了口气,又回头冲妇人语气淡淡道:“我说了我没有杀人,快松手。”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把剑插进梅娘胸口时我可是瞧得真真的,你休想抵赖!”妇人表情奇怪,像是很生气,却又露不出发怒的神态,看着十分别扭。
无方境的妖物虽大多都能化成人形,但依旧与人有异,要么因维持人形太消耗妖力所以会在样貌上敷衍了事,如客来居那些豪彘;要么肯下功夫学人,可依旧学得不伦不类,如眼前这妇人。
在这地方与妖打交道,不能硬碰硬,毕竟天性不同,一不小心可能三两句就打了起来。
这妇人没有立马动手,许是瞧出晏序川不是好惹之人,所以大庭广众闹起来,就也不怕晏序川真跟她动手。
平安正待上前解围,不料不及她开口,忽然来个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将晏序川和那妇人一同带走。
平安一看到几人身上的衣着,面色猛地一变,无方街纵然鱼龙混杂,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规矩,街上有个管事的地方叫做钩陈府,职责类似于人界的衙府,尽管里头的家伙一般无所作为,很少露面,可一旦有人或妖闹到那儿去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几人身上的妖气甚重,气势也迫人,一出现便叫周遭噤若寒蝉。
眼看着晏序川在拉扯中沉了脸,忍无可忍似要反抗,她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这几人不可得罪,不然我们以后可能都出不了无方境,你且先随他们走一趟,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不过你到那儿之后定要抵死不认,只要你不认,他们暂时不会将你怎么样。”
“我没杀人。”晏序川冷声同她强调,脸色极是不好。
“我知道。”这地界就算杀了也不一定是人。
平安安抚他,“你放心,我很快会去找你——”
话未说完,晏序川已经被几个大汉推搡着离开。
目送异性身影远去,平安凝神,没多做耽搁,匆匆回了客来居。
客来居遭她先前一闹,已是人走客散,无人问津。
她踏进门,四顾着未寻到老板娘的身影,便找到柜台出敲醒了正打瞌睡的小姑娘,“你姐姐呢?”
花无两对她还置着气,睁开惺忪睡眼,一瞧见是她,一声轻哼,头一撇,嘴巴撅得几乎能挂上油壶。
平安冷哂,哄孩子她不会,吓唬孩子她倒是有一手,“你若是不肯说,那我只好又烧楼了,反正你不心疼,总有人心疼。”
“你还想烧?”小姑娘瞋目切齿,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尤见她说着真拿出符纸来,张牙舞爪着势要再跟他打一架。
好在这回老板娘出现得及时,一柄团扇飞来拦在二人中间,没好气道:“我这才刚收拾出来的屋子,你们还想再给我拆了不成!”
小姑娘无法,恨恨瞪了眼平安,气鼓鼓地又埋进了柜台里。
随着老板娘一同出来的还有郭曼青,她应当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面色尚有些苍白,约莫是记得自己被邪祟操控之事,看到平安时,神情颇为复杂,“师妹,我……”
一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差点一剑杀了平安,她羞愧不已,也没脸立马凑过去,局促在原地喃喃道:“师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平安捡起扇子三两步到两人跟前,没时间顾及郭曼青,问老板娘道:“丽娘,尧光大师可出关了?”
老板娘讶异片刻,“你想起来了?”接过团扇轻摇了两下,又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那老头子了。”
平安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同她多解释,直接道:“我如今大抵是走不进他的结界,你可否能现在带我去他府邸?”
“现在夜已深——”老板娘见她面露焦急之色,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平安一喜,拉着老板娘就要出门,临走前想起郭曼青来,回头说道:“师姐,我这会儿有急事要处理,来不及跟你细说,你才招了邪祟,身子只怕还虚弱,就回屋子再好生休息休息,莫要累着。”
说罢,也不管有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就没了人影。
路上,平安慢慢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老板娘,老板娘一听晏序川被钩陈府带了去,面色一沉,“怎还牵扯上那地方了?”
平安细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场景,推测道:“是不是那妇人派人去喊的人?”
“应当不是。”说着,老板娘睨她一眼,“你离开了几年是不知道,钩陈府那老妖怪近年来越发没了人性,以前对无方街诸事不理,这几年也不是着了什么魔,一反常态,动不动就要抓人去审问,前些天听说才有个小妖因闹事被活活打死,现在无论是人是妖都不想沾了麻烦,触了这霉头。”
“我不让你夜里出门也是因此,不想你们还是惹出了事来。”她叹了叹气,“我看你那同门进去只怕少不得要受点罪,再晚点可能小命都保不住。”
平安心里当然有这个数,“所以我这不才请你带我去找尧光,现下恐只有他出面才能救出晏序川了。”
钩陈府坐镇的那妖物平安没见过,只听说极是厉害,从无方之境始建就已经在此,没几人能对付得了,也唯有尧光那老头子说不定能得它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