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猩红滚出一路血迹,那像是被生生咬断的头颅之上,一双盛满死前恐惧的眼睛大睁着,直勾勾盯着平安。
这般景象,始料未及,正当她怔愣之际,头顶忽又传来响动,细微的“吱吱”声入耳,仿佛牙齿交错的摩擦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平安缓缓抬起脑袋,豁然看见栖伏在她头顶岩壁上的庞然大物。
那怪物生得极其古怪,玄铁般粗壮的蛇身之上长一颗形似老虎的脑袋,巨大的獠牙撑开血盆大口,流出一股股粘稠的的涎液滴落在她脚边,如同看待盘中餐似的看着她。
她心下一沉,转头刚欲让身旁人往回走,却哪知两侧竟空空如洗,明明和她一起进来的两人全然不知去向。
头上,磨牙声伴着一阵阵来自喉腔的低沉嘶震越发急促,危险一触即发,她显然已没时间顾虑其他,只得一面警惕地望着头顶,一面小心翼翼朝后退,退到第三步时,平安立马掉头,以最快的速度往洞口处跑去。
不料那怪物反应极快,见她动作,霎时也在她头顶游动起来,庞大的身躯瞬息间将她超越,然后于洞前吊出半个身子,拦截住她去路。
平安见状,脚步却未停,直等她距离洞口不过一尺距离时,虎头迅速扬着利齿冲她袭来,平安甩身撞向左侧岩壁险险躲开,与此同时,她眼疾手快地抽出匕首,对着再次发来攻击的怪物眼睛就狠狠刺了下去。
可惜,未得手。
那怪物格外机警,电光火石间扭头避开了利刃,附着在岩壁上的蛇尾落地,一下朝她卷了过来。
平安翻身一滚,只觉身侧的地面猛地一震,尘土飞扬,若被这一尾击中,只怕五脏俱裂。
她心有余悸,趁着它还来不及回过头,赶紧抓着匕首连走带爬跑出了岩洞,可不待她喘口气,一回望,只见那怪物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窜了来,速度之快,几乎容不得她反应。
尖利的獠牙对准着她头颅,仿若下一刻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平安准备认命,谁知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并没有发生,那庞然大物径直穿过她的身体,紧接着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平安惊疑,下意识回头望向岩洞,却见那只刚才在她眼前消失的怪物又出现在洞口,正虎视眈眈瞪着她,徘徊不前。
原来它出不了洞。
平安缓缓松了口气,环顾一圈四下,依旧没看到霍云希和晏序川的身影,异常安静的水洞中,唯有那艘木舟安然停在原处。
想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平安疑上眉梢,抬脚走回了船只处,见里面空无一人,神色不由一凝。
这幻境真真假假,竟让她找不出丝毫破绽。
她拧了拧眉,正欲上船整理整理思绪,突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平安姑娘,你怎么又回船上去了?”
平安闻声转头,便瞧见刚还空空荡荡的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个纤细的黑影。
她心思一转,放弃了上船,折身朝那黑影走了过去,边走边问道:“你一直在?”
黑影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
她慢慢靠近,透过萤尾尸虫的绿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在离对方半尺之距悠悠驻了足,面无波澜道:“那你可有看到其他人?”
“其他人?”林婉面露疑惑,“他们不是和你一起进了洞?”
“说起来,他们人呢,怎就只有你一人出来了?”
说这话时,她还特意转向洞口方向,洞前的怪物呲牙烈目,她却仿若未见,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神色如常。
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又徐徐开口:“除了霍云希和晏序川,你就没见过别的什么人,例如说,那个本该躺在船里的你的同伴,姓徐还是许的公子?”
“他呀,”林婉一笑,“他应当还在船上没醒吧。”
“可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就在那岩洞里。”说着,平安嘴角微微一勾,“你可需要我带你去找他?”
话音一落,平安突然抽出匕首,挥手便向面前人刺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方面色无任何变化,双腿却迅速腾空而起,一退便是几尺之远。
一招偷袭落空,平安收势,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她蓦地大笑起来,随着笑声,那身影骤然一变,从林婉变幻成蓑衣船夫的模样,“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嘶哑的嗓音听着有几分耳熟,平安蹙了蹙眉,“若是冲我来的,大可不必如此装神弄鬼。”
鬼域之中无活物,可她看得出,眼前此人绝非恶鬼。
“你还是这般狂妄自大,如从前一样。”说罢,他迈开步子,一面向她走来,一面摘取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分外熟悉的脸——许渊的脸。
但他并非许渊,或者说并非她平日所见的许渊。
听他提及从前,平安既惊讶,又不解,难道是她曾经得罪过的人?
但自她重生后,素来安分守己,远离是非,何曾得罪过什么人,能引得对方不惜跟入太疏宗灵测之境来追杀她?除非,他是冲着原主来的。
关于原主身前之事,据玄乌口中所说,倒的确是霸道得紧,会得罪人的性子。
思及此,平安看着越靠越近的男人,试探性问道:“所以,你意欲何为?”
他嘶哑的声音沾染上一抹邪戾,“自然是,杀了你,报仇。”
平安不着痕迹退了两步,一只脚已踩入了水,“要报仇至少也得让我知道我何时冒犯过你吧。”
不料她这话一出,男人周身戾气徒增,大喊道:“你忘了我,你竟然敢忘了我!”
平安一怔,却发觉周遭景象随他的怒火开始快速变换,由昏暗的水洞到赤水河,再到鬼哭林,客栈,袁府……
宛如时间倒退,她的所经历的一切走马观花般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直到停在了一处断崖边。
这断崖她记得,就位于不姜山上,她偶然去过几次。
可一细瞧之下,又觉得有几分不同,正疑惑,却又听闻对方道:“殿下,你怎能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