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平安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静寂中伴着一声清晰的吱呀声,她刚一脚跨过门槛,原本黑暗的屋子忽地一亮,桌案上烛火燃气,嗔怒声随之而来:“又跑去哪儿了?”
平安看向一脸严肃端坐在桌前的郭曼青,立马咧开嘴露出个讨好的笑,“师姐,你怎么醒了?”
郭曼青只冷冷看着她。
“我没去哪儿,我就是睡不着出去看看月亮,”她讪讪指了指外面,“今晚的月色真不错,明天定然是个大晴天,不耽搁我们赶路。”
“出去看个月亮还要动用灵力?”郭曼青视线集中在她左脸上,与她相熟之人都知道她脸上的花纹会因何出现,“莫非你为了追月亮还来了场奔月?”
平安掩耳盗铃般的捂了捂左脸,“我就顺便还练练了术法。”
“又去多管闲事了是不是。”陈述的语气。
郭曼青无奈叹了叹气,“没对普通人下手吧?”
平安摆出老实巴交的模样,“师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违反门规的。”毕竟春试可是有宗门之人监视着,她也不敢呢。
“你啊你,说了多少次都不听,我们本就有任务在身,你说你若是因为管别人的闲事闹出什么祸端来,我们还要不要回宗门了?我们虽是灵修,斩妖除魔乃分内之事,可也得看情况看场合,事事都要去管的话,那我们何时才能……”
“师姐——”平安忙打断她的滔滔不绝,“晏序川呢?他怎么不在屋内,他去哪儿了?”
“你少转移话题,晏师弟可比你省心多了。”郭曼青瞋她一眼,“许是如厕去了,应当很快会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走廊便传来脚步声,不过多时,晏序川出现在门口,看到平安时,怔了怔,然后道:“若是都睡不着我们不如早些出发。”
就这样,平安尚未合过眼便要打着哈欠连夜赶路。
可到底是她自作自受,她哪敢有半句怨言。何况,因她刚才多管闲事的确得罪了人,那黑衣人只怕记住了她的脸,说不定很快会回来报仇,早些离开也好。
出了小镇后,一行人就再未遇到那对男女,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
想到那张与青岚极为相似的面容,平安有些心绪不宁,青岚圣女陨落时她尚未及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推上了圣女之位,众人皆说青岚薨了,却没有一人告诉她具体的死因。
她印象中的青岚既温柔又强大,无论什么妖魔都能从容应对,断不可能轻易被打倒,最后一次出使任务前,还笑着同她讲回来时会给她带姑媱最好吃的酥饼,谁知那一去竟是永别。
那时,她怎样都不肯相信强大的姐姐会死去,所以不顾阻拦要查验尸首,仅仅只看了一眼,她泣不成声,最后被沈重黎敲晕了带了回去。
后来她仍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查青岚的死因,甚至不止一次偷偷探访北齐姑媱,奈何都一无所获,直到心思被贺知霄察觉,她的老师告诉她,一切皆是命定。
那是她第一次冲贺知霄发脾气,她大声质问他:“她也曾是你的学生,你难道就一定都不难过吗?”
贺知霄脸上温和的笑意未变丝毫,“每一任圣女都曾是我的学生,我总要接受她们离开的事实。”
其实话一脱口她便生出悔意,可一听到贺知霄的话,她慢慢意识到,她也将会是那“每一任”中的其中之一,是和青岚一样,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平安眺望着远处山丘瞳孔失焦,待郭曼青走近在她面前晃了晃,才醒过神来,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囊,弯起眉眼道:“师姐,再过不远可能就要路过我家了,你可想去我家瞧瞧?”
“是吗?”郭曼青挨着她坐下,“一直只知道你是朝云国人,还没听你说过你家中之事,你的爹娘可在家?我们冒昧上门会不会叨扰了老人家?”
平安眨了眨眼,“我没有爹娘。”
闻说此话,郭曼青面色微变,“对不起,我不知你……”
平安浑不在意摆摆手,“我生来就没爹没娘,”巧的是两世皆如此,“不过以前有个待我极好的姐姐……”
后面的话她未说下去,郭曼青也没追问,此时,晏序川牵着马走过来,“你家在何处?倒是可以去歇歇脚。”
“不姜山上。”平安起身拍了拍后背的土屑,“你们只要不嫌弃我家徒四壁就行。”
郭曼青二人权当她说的玩笑话,过耳即抛之脑后,等随她进了不姜山,才发觉,“家徒四壁”四个字真不是谦虚。
眼前破破烂拉的茅草屋子,可能遇到落雨天连雨水都遮不住,更别说还只是座光秃秃的屋子,连个能拦豺狼野兽的篱笆院子都不曾有。
郭曼青走进屋内,只见里面一贫如洗,除了张断了条腿的小木桌子和一张小木榻,便没有其他。
抬头一瞧,顶上豁然是个天日可见的大洞,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平安,“师妹啊,你这家里多久没住过人了?”
“也没多久,我一年前才住过呢。”平安边翻找自己先前留下的东西,边道:“你们莫要客气,随便坐。”
坐?郭曼青与晏序川相视一眼,坐哪儿?席地而坐吗?还不如露宿荒野。
她笑了笑,“那你这屋子多久没修葺过了?”
平安回头,见两人都望着头顶的窟窿,反应过来,“你们说它呀,那是之前跟灰熊打架留下的,我觉着留着这洞也不错,夜里躺在床上还能仰看星空,就未去修补。”
主要也是不姜山少雨,才容她为自己的懒惰找着了合适的借口。
郭曼青愕然一怔,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小师妹,以前竟过得如此清苦,连屋子都修不起。
平安没注意到她眼中越发深沉的怜惜之情,只闷头继续找东西,终于在床角下挖出了一个木盒子。
里面装的都是些以前留下的财宝,那时她失去记忆,觉着不该拿走“原身”留下的东西,就埋了起来,现在正好拿来应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