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茫然的混沌中,平安只觉眼前路过许多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其中便有青樱青柳,以及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氏。
柳氏眸中满含哀楚,对她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讲,可开合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平安想听明白她所说,慢慢朝她走去,怎知眼看就要走近,耳畔忽传来一道“呜呜”的叫喊,瞬间将她唤醒过来。
她缓缓掀开眼皮,抬头,一点昏黄的烛火摇曳于眼帘,刺得才刚睁开的眼睛有些不适地微眯起来。
后脑勺的疼痛犹在,她欲伸手探一探伤处,猛地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桩上,根本动弹不得。
这让她很快从蒙眬中清醒过来,凝了凝神,打量起四下。
目光所及,皆为石壁,墙上没有一扇窗户,唯有两盏烛灯照亮着周遭。
看着像个地下暗室。
而她脚下是由几块大石垫成的简陋高台,石头旁围满了干柴,显然只差一把火就能叫她灰飞烟灭。
许渊想要烧死她?
图何?
平安整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索,就在此时,先前那道囫囵不清的呜呜声再度传来,从她身后。
她扭头看去,只见她背后原还绑着一人,凌乱的发髻遮挡了低垂的脸,嘴里被一坨布料堵着,发出的求救般的叫唤声越来越微弱,气若游丝。
平安识出对方身上所着衣物,疑惑道:“林婉?”
闻声,对方亦撇过头来,露出一张果然熟悉的脸。
晏序川和霍云希说,当时在鬼域并未找到林婉和她的同伴,他们都以为二人已经死了,不想竟会出现在这儿。
平安脸上诧异难掩,看得出她似乎已被关了许久,惨白面色昭示着一切。
与平安对视上的一刹那,林婉眼中蓄满水雾,顷刻间,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下来,被堵住的小嘴不停“呜呜”地叫。
平安听不出她要表达什么,先使劲扭了扭手腕,奈何绳索捆得太紧,挣不开分毫。
她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想了个办法,脚下一点点转动,将身子向对方转过去,说道:“你把头伸过来些,我帮你把嘴里的布条取出来。”
林婉连连点头,然后学她的样子也将身体转了转,再把头冲她伸了过来。
平安亦将脑袋支了过去,用牙咬住布料一角,狠狠一扯,替她把嘴里的粗布扯了出来。
许是被堵了太久,初一解脱,林婉尚还合不上嘴,于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平安吐掉布料,一席问题被她止都止不住的泪水堵在喉咙,过了良久,才缓声问道:“这是何处,你怎会在此?”
林婉摇了摇头,嘴巴好像适应了过来,梨花带雨道:“我也不知这是哪儿,我醒来后就一直被关在这儿了。”
“被关了多久?”
她依旧摇头,“不知有多久了,他们把我绑着后就再也没理我。”
“他们?”平安疑上眉梢,“你是如何出的幽冥鬼域?”
“是许渊许大师把我救出来的,”她梨花带雨道,“可他把我救出来后就用药迷晕了我,再醒来我就被关了起来。”
闻言,平安眉头皱得更深,“我们已替他取回了聚魂灯,他还进鬼域做甚,只单单是救你吗?”
“他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又好像要找什么人。”
平安恍然大悟,冷冷一笑,原是为了那心魔。
看来,两人共用一个身体,许渊应当需借用那心魔的力量才能办成一些事的。
林婉怯怯观察着她的神态,轻声问道:“平安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刚才隐约听到他们说要放火烧了这里,我们都会被烧成灰的。”
再次听到“他们”,平安疑惑,“他们是谁?”
“一对老夫妇,就是他们绑了我,还把这里堆满柴火。”
老夫妇,又与许渊相关,应当就是柳家夫妇了。
她脑子里闪过万千思绪,如今她掌心的保命符已不再,没有多的小命给自己耗,若死在这里,可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纵然她很想能留在太疏宗,可小命毕竟更重要,反正在鬼域时就差点撕毁赌约,也不差这一次。
心一横,她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一合,食指中指并拢,口中默念出口决,手腕的绳索顷刻自动解了开。
“平安姑娘你……”看到她左脸上蓦地浮现的诡异花纹,林婉震惊不已。
平安却没那般多时间与她掰扯,正要替她松绑,旁边的石壁突然传来震动。
平安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绳索,又将自己绑了回去。
不一会儿工夫,石壁打开,许渊慢慢走了进来。
一同跟进来的还有柳氏的生父与袁老爷身边那个小厮,而两人正合力拖拽着一个人,看衣着俨然便是袁老爷。
“醒了。”许渊看着平安,神色因她脸上的异常闪过一丝奇怪,但也没太去在意,只一笑道:“倒是醒得及时。”
平安亦笑起来,眼里却没一丝温度,“再不醒来,岂不是连被活活烧死都不知道。”
“姑娘说得哪里话,在下可是给过姑娘机会,奈何姑娘偏偏不听,非是要对在下之事产生好奇,你若不跟,在下也不欲对姑娘如何。”
说着,他笑意更深,“不过姑娘也不必为此不平,能成为重启聚魂灯的魂引,姑娘应该感到荣幸,很快,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法器至宝就要重现人间,姑娘可有感觉到一丝雀跃?”
闻言,平安波澜不惊,“这么说,柳氏也成了你的魂引?”
此话一出,不止他,便连他身后的柳父的面色也跟着一僵。
“柳氏甘愿自缢来给你做魂引,看来她对你真是一片痴情。”
“你不许提她!”许渊骤然暴怒,“要不是袁弘璋,要不是袁家,她何至于……不对,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你他就不会离开我身体,有他的力量可直接开启魂灯,我就不用大费周章想出这种办法,娖娖便也不会那么傻,竟然为了成全我……明明就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他再次看向她,眸中满含怨毒,“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我要让你给她,给他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