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文老师的治疗啊,我最近感觉好受多了。”徐雯欣捧着一杯热水,微笑着说道,“至少曾经那种窒息的感觉没了,我也没有再出现失眠的情况了。”
“是吗?看上去效果的确很不错,”文一凡轻笑一声,“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曾经的感受——我曾经治疗过的人中,的确有过一些杀人犯,再加上平时阅读的资料,虽说接触的很多,但是却并没有规律可循。”
——由于某种异样的心理,我并没有感受到杀人的愧疚,甚至连第一次杀人的心情,都已经忘掉了。
“那种感觉很难说,就好像一闭上眼睛,那个被我杀害的人就会出现在眼前一般,像是……如影随形?”
“如影随形吗?”文一凡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对着她的沙发上,“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在那些心怀愧疚的人身上,能够有这种想法,证明你感觉有愧于他,那么能不能详细说一说,你感觉自己哪一点对不起他吗?”
“我也不知道……明明击毙他没有错,但是总感觉,很愧疚……”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人类是群居动物,雯欣,”无视她那略微有点涨红的脸,他继续说道:“即便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头脑再聪明,他也不可能改变世界,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群居,所以感受到愧疚是很正常的表现,要我说,这种愧疚其实的确很合理。”
“是啊,不过,第一次杀人却毫无任何感情变化的人,真的存在吗?”徐雯欣打了个冷战,问道。
——在你面前坐着的这个家伙就是啊~
在一旁的文清羽心中小声地吐槽一声,随后便再一次徜徉在零食之中,继续埋头苦吃。
“这一点很难说,如若你所说的‘情绪变化’仅仅只是包括愧疚的话,那么这样的案例并不占少数,事实上,能够令杀人者不带愧疚的杀人的其中一个主要因素,就是仇恨。仇恨令杀人者认定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因此不会携带愧疚的情绪。但是显然,这种仇恨是需要日积月累的,而非激情杀人那种低级的冲动。”拿起一旁的蜂蜜水,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但如若是你的‘情绪变化’包括一切情绪,那么我只能说,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那样的人……文老师之前见过?”闻言,徐雯欣只是感觉周身的空气变得阴冷,使得她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暂时没有,以后不知道会不会遇见。”文一凡笑了笑,回答道。
——如若见到的话,那应该是个有趣的故事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文一凡起身,拿起一件放在沙发上的大衣,为她披在了身上,笑着说道:“怎么?害怕了?”
“还好,只是一想象到这样残忍的人有存在的可能,就感觉不寒而栗。”徐雯欣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实际上,即便是真的存在,我也并不会感觉到诸如恐惧一类的情绪,你知道为什么吗?”文一凡再一次坐回了沙发上,“因为我知道,他们无情绪的原因。”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洛夫克拉夫特曾经在他的作品中这样说过,而这便能够解释恐惧的本质——即是未知。”见徐雯欣似乎没有听懂的样子,文一凡也并不着急,只是耐心的解释道:“举个例子,你怕黑吗?”
“有一点。”
“如果是一个人在绝对的黑暗中呢?”
“那我会很害怕。”
“如果是一个人在光明的环境之中呢?相比较与很多人待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你更怕哪个?”
“……”徐雯欣低下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末了才回答道:“我更怕跟很多人待在黑暗之中。”
“这便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了,”文一凡笑了笑,“当人们无法用理性的方式掌握所处范围内的情报时,大脑就会开始思考,并尝试以感性的态度去揣测周身的环境,也就是说,开始对于未知的环境胡思乱想。”
“而那些害怕鬼怪的人其实搞错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他们并没有见过鬼怪的真实样子,甚至不能够确定鬼怪是否存在。也就是说那些他们害怕的鬼怪只不过内心世界对于未知的某种揣测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事实上,鬼怪并不存在,而他们害怕的,只不过是未知罢了。”
“可是如果有的人只是单纯害怕鬼怪呢?如果在白天也会害怕呢?”徐雯欣追问道。
“很简单,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没讲过鬼怪,鬼怪对他们来说就是未知,归根结底,依旧是对于未知的恐惧罢了。”文一凡缓缓地解释道,“事实上,除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之外,一切的恐惧都能够用‘未知’来概括,而其实我很怀疑对于死亡的恐惧也不过是因为人们不知道死后会发生什么而导致的,只不过由于没有证据,我并不确定罢了,不过这些也不是我们的重点了。”
“你说,你会害怕那种杀人毫无情绪变化的人,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以及他们杀人的原因,又或者是你不知道他们想不想杀了自己,这是对于未知的恐惧。而对于略微懂得犯罪心理的我,这一层未知便不会出现了。”文一凡微笑着解释着,话语之间透露出另徐雯欣安心的情绪,“其实,我甚至比较期待某一天能够遇到这样的人,那样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很不错的见识。”
“这么说来,文老师的确是个见识很广的人啊!”
“说的也是啊。”文一凡点了点头,看向徐雯欣的眼中却是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并不关注于我期待与“杀人犯”见面且不畏惧他们的奇异心态,而是也认同于我“增加见识”的看法,第二步的“同化”效果显著,也是时候,将疗程推进到第三步了……
“你知道脘病毒吗,雯欣?”文一凡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见徐雯欣略微疑惑的神情,他接着说道:“脘病毒的确是一种很少见的亚病毒因子,它很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是因为它几乎才来没有在人类之中爆发过。这一切归功于它那奇特而诡异的传染方式——同类相食。”缓缓地起身,他接着道:“英国的牛在食用了同类的内脏后感染了脘病毒,这也是我们熟知的疯牛病的起因,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因为我们不吃同类?”
“因为我们经过进化后,免疫了这种病毒。”
嘴角逐渐上扬,却在下一秒回归了平静,他看着震惊的徐雯欣,接着解释道:“你猜的没错,我们之所以能够免疫这种病毒,正是因为经过了数年的进化而逐渐适应了这种病毒——这也意味着,同类相食的例子,我们的祖先可没少干过。”
“天啊!”
“不需要惊讶,徐雯欣小姐,事实上,史书上记载的这类事件,难道不少吗?”文一凡冷笑一声,“形容老瘦男子的‘饶把火’,妇人称之为‘不羡羊’,小儿称之为‘和骨烂’以及他们统称的‘两脚羊’,就是当年羯族所犯的兽行,至于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而本应该做为是约束物种底线而被大自然创造的的脘病毒,却在进化中又被其从人类身上抹去了,这不禁让我怀疑:是否就连大自然,也认可了人类可以对同类施加任何暴行呢?”
“天哪,请别说下去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徐雯欣小姐?”文一凡缓缓地靠近她,“你的愧疚的真实来源,其实并不是有关于杀人的原因,而是在与你认为,自己错杀了一个本来不需要判死刑的无辜者,在你的真实心理之中,你认为杀人是有罪的,而若是杀了一个会被判死刑的人,是无罪的。”
“不是这样的,只要是杀人,就是不对的!我也只是因为被逼无奈……”
“并非如此,当时你明明可以射击他的肩膀,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可你却偏偏选择了头部,我在查阅了你的资料后,排除了射偏的可能性,那么也就剩下一个可能了,不是吗?”一抹狞笑爬上了他那妖艳的面孔,“你认为犯下此等罪行的他该死,所以才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不是吗?”
“不……绝对不是……”徐雯欣的双肩颤抖着,像是受惊的绵羊。
“你不需要害怕,雯欣,事实上,我不认为你做的是错事,”那一抹狞笑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令人放心的,似乎能够温暖一切的微笑:“你除掉了一个杀害了无辜警卫的恶魔,还保护了自己同事的安全,在我看来,雯欣所做的一切,让我为你骄傲。”
“骄……骄傲?”徐雯欣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文一凡,他那温和的声音安抚人心的效果很显著,“可是,法律不会判一个精神病死刑,而我杀了他,这难道不是……”
“不,你错了,你只是杀了一个有罪的人,甚至还可能救了刘文宇一命,这又怎么会被称之为罪恶呢?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谴责你呢?”文一凡微笑着缓缓说道:“而至于法律,你更无需担心——如若你所作所为触犯了法律,为何你现在依旧可以进进出出我的房间,甚至警局呢?”
“于人情,于理智,甚至上升到法律层面,你都没有受到一点惩罚,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还要令自己深陷内疚的沼泽呢?”缓缓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徐雯欣那略微有点冰凉的手,文一凡那温和的声音传来,“所以,不必再内疚,你没有错,只要啥杀的是罪人,那么你就是正义的。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看着你受苦的样子,我感到了心痛。所以,请振作起来吧!我会为你祝福。”
“文……文老师……”泪水缓缓地流下,徐雯欣此刻早已是感动的泪流满面,几日的压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这一刻,文一凡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登上顶峰。
哪怕是虚假的天堂,她也早已流连忘返。
“谢……谢谢你,文老师。”
“不客气。”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徐雯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