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懒洋洋地趴在窗台，看着唐渊：“和程昱在一起的，就是咏安小区的那个女生？”
“嗯。”唐渊点头：“她怎么了？”
“要小心。”钟灵道：“她一脸死相。”
“但是，她身上并没有雾……”
话说完，唐渊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止住。但钟灵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应该在那个凌晨就已经看出来唐渊想隐瞒的事情。所以仍是一脸云淡风轻道：“原来不同之处在这。”
这句话讲的云里雾里。唐渊在中午仍毒辣的阳光下费力地睁着眼：“什么意思？”
“唐渊，你我是同类。”藏在一片阴影里的钟灵，头微微仰着：“但你并不算一个成功品，所以只能看到亡灵，看不到死生者。”
唐渊有意想与那双幽深空洞的眼错开视线。身体和大脑的连接像是断了线。唐渊犹如双脚被钉死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两人沉默无言地对视。令唐渊觉得漫长的时间其实仅仅只有几秒。
“凌晨你在井边，是在做什么？”唐渊问：“还有老张，为什么也在那里？”
“我代替他去见一个人。”钟灵并没有规避问题，快速地回答完唐渊后，轻声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带你过去。”
虽不明白她言语所指，但唐渊下意识地判断，钟灵所说的地方，应该并不是现世。
想到这一点，唐渊就浑身发冷。
“谢谢，但是算了。”
“好。”钟灵点头：“还有一事。咏安小区的当事人，或许是在你们去之前就接近过那个屋子，所以缠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枉死人的残魂，活人遭不住的。”
“就在今明两天，她会被东西拽下去。”
说完这一句的钟灵从椅子上起身，轻飘飘地转进屋，那一方小窗随即落下。唐渊面对着窗上花花绿绿的玻璃纸，仿佛刚刚的一场对话全部都是幻觉。
——
丛珊挑选的是一部没有任何笑点，且全员演技尴尬的喜剧片。在电影开场的十分钟后，程昱就呼呼睡了过去。期间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好几次电影里一片模糊且乱糟糟的对白后醒来，侧目看到丛珊一脸兴致盎然。而这一个半小时的补觉，程昱也顺利回血，精神百倍。
一场电影结束，两个人都觉得值回票价。
但这还没完，丛珊不给任何程昱说“再见”的机会，直接将他拉去了商场里的娃娃机专门店。
程昱对这东西毫无兴趣，生无可恋地看着丛珊手里那上上下下的摇杆，一次次地对准娃娃机里一群奇丑无比的黑猩猩，心说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连续几次失败后，丛珊气得原地跳脚：“我特想抓这个，每次都差一点儿，程昱，你说这机器是不是就骗人钱的？”
程昱想也不想：“是。”
丛珊立马转头，直勾勾地盯着程昱。
程昱后半句想要说的：“骗你们这种无脑女生”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变成了“要不，我帮你抓一次？”
丛珊的头点的犹如捣蒜。
程昱挽起袖子：“行，我试试。”
“滴滴。”随着机器倒计时声音的提醒，程昱将早就已经对准的爪子按了下去。丛珊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个钩子。
“夹起来了夹起来了！”
丛珊的声音也变得兴奋起来的同时，程昱的心也莫名紧张起来。两双眼睛紧盯着夹着娃娃的钩子，缓慢地走向掉落口。
“咚。”
程昱还没反应过来，丛珊已经将黑猩猩掏出来抱在了怀里，伸出手锤了一下程昱的肩膀：“你也太帅了吧？一次就中！”
程昱顺坡下驴：“小意思小意思。那没什么事，今天我先回去？”
“好。”丛珊倒是说到做到，并没有强留程昱：“我们应该是一趟车，走，一起。”
商场门口。程昱和丛珊站在公交牌下。
她双手举着黑猩猩，冲程昱做着鬼脸：“今天真的是谢谢你啦，不然为了这东西我还真的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
程昱的回答不咸不淡：“那你为什么不买一个。”
“不行！”丛珊尖叫起来：“那多没劲！”
丛珊话音未落，一个小男孩从两人之间飞快的穿了过去，丛珊被他撞得没站稳，手一松，直接朝着地面跪了下去，幸而程昱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了她。
“吓死我了。”丛珊站稳以后朝着小男孩跑的方向瞪了一眼：“那孩子怎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乱跑？诶？我猩猩呢？”
丛珊往前一看，那个黑猩猩就躺在马路边上。丛珊松开抓着程昱的手：“我去捡回来。”
仅仅就是四五步的距离，程昱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说了一句：“丛珊，别捡了。”
此时她已经将那个娃娃捡了起来，她回头望向程昱：“你刚刚说什么？”
“滴！滴！”
本应该停下来的公交车却横冲直撞而来，司机疯狂地按着喇叭，车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丛珊刚侧过身体时就已经来不及了，她人在瞬间就被卷入了车轮里。
血从转动的车轮里被挤了出来，拖了好远。
她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喊出来。
在公交车撞上丛珊的那个瞬间，她用自己的命捡回来的玩偶，被巨大的力冲了出去，就落在了距离她半个手掌的地方。
在头已经彻底碎了的情况下，她指尖上的神经竟然还能动，朝着黑猩猩的方向够了一下，接着，那只手就僵直在了那个方向。
足底上升来的一阵麻痛感让程昱在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都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回过神时，程昱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捂住了眼睛，果决地转身。
作为人群里唯一认识丛珊的人，他不应该在做出这种逃避的行为，但那几乎是程昱条件反射下的举动。
可是虽然遮住了眼睛，但血腥味道却早已经和空气融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侵袭着程昱的鼻腔，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厚重的血味，腻的程昱的喉咙里一阵阵地泛酸。仅剩的力气全部用来拨开围观的人群。
直到，他扶着公交站牌，走到背后的阴凉处，才“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全然没有想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乎相同的场景会在自己的面前上演两次。
他艰难而狼狈地摸出手机，闭着眼睛听着一声又一声的的嘟音，直到电话被接起。
“唐渊。”程昱哑着嗓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