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没来由地烦躁,他像阿川一样,能把我的心底看个透彻,但我没法对他生气,他是那么温和的人。
不,他比阿川还要厉害,阿川只能看到,却不会安慰我,他却能,他总是能说出缓解我心理压力的话,但我还是不想告诉他,他又没有经历过这一切,说不清的。
“不想跟我说?那就去找该说的人,有些话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会生病。”十九站起来,没再管我,笑笑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他怎么知道我不想说,我的犹豫和不情愿就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没法找,难道要告诉阿川吗?他是骗我的人之一,连老黄都不肯告诉我的事情,他更不可能说。
人生哪有那么简单。
我相信老黄是有苦衷的,就像我对他隐瞒阿鸣的事一样,但这是心里的疙瘩,其实我不止一次地后悔没告诉老黄,哪怕在客栈里没说,在溶洞里也该告诉他的。
我叹了口气,似乎是听到我的叹息,太阳在一瞬间冒出了头,将清晨的第一抹光辉照到我的侧脸上。
温暖骤降,我转头看去,忍不住眯起了眼,天空霎那间亮起,海水似乎也比方才平静,空荡荡的港口却让我觉得清冷,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人。
我正想离开,又忍不住去了十九他们乘坐的船边,我小心翼翼地撑着左腿站起来,也看不到船里有什么,如果这就是阿青说的训练,那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出海了,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回到房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这一睡就不愿起,意识想要起床,身体却在抗拒,最后我还是听从了身体的指令。
“小懒虫,再不起床午饭都没了哦。”
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我呼吸不顺,一下子睁开了眼,阿川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脸,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他“啧”了一声,一把把我拉起:“起床。”
我的腰一扭,闪了一下,坐起来就把他的爪子拍掉,我有些愠怒,尤其现在起床气还没散,看他格外不顺眼。
“你们昨晚去干什么了?”我的语气不太好。
“现在问问题的都这么横了?”阿川一挑眉毛,“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清醒了很多,半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你别生气,我刚醒的时候就容易这样。”
阿川看着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以为阿青告诉过你了呢,训练而已,你以后也会参加,所以——来打手背吧。”
他笑得很开心,我却全无兴致:“你忘了今天是我打你?”
“当然没忘,怎么可能忘呢。”阿川还是那么兴奋。
我无话可说,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这次的阿川一样在用放水引导着我,好几次我都差点打到他,但也只是差点,直到我挥得手腕都要断了,连他一根指头都没摸到。
“别那么丧气,这才刚开始呢,以后也会有别的反应练习。”阿川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我去进行战斗模拟。
……
天亮了,生物钟准确地把我叫了起来,我扭过身,给第十个“正”字添上最后一笔,不知不觉中已经近两个月了,天气变得更加炎热,雨水也充沛了许多,人果然需要规律的生活,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回到十年前,尽管每天都有繁重的训练任务,精力却多得好似用不完。
无论是以前的悠闲时光,还是现在的规律作息,哪一种生活方式都很好,我的憋气时间延长了近一分半钟,手臂的力量也明显增强,模拟战斗也能在看到怪物的第一时间选择攻击而非逃跑,注射测试仍是每天进行,但剂量已经提升到了50%。
这种切实的变强感让我又有了信心,虽然中间判断失误饿了几次,但最近两个星期都没再出现错误,老黄也比以前精神多了,他的训练比我累,上午格斗,下午射击,阿川曾跟我说过,等我的右脚彻底康复,也是要进行格斗训练的。
十九偶尔会来看我,但大多数时间我都见不到他的影子,我们又进行了一次猜水果的游戏,仍是以我的败北告终,越是接触,越是震惊,十九对我的了解甚至比我自己还深刻,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父亲,不知父亲以前究竟和他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情,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个话不多的人,没想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是那么想念我,又是那么健谈。
我还明确问过阿川关于老黄中尸毒的那段往事,他见我猜到,也没再隐瞒,但他没有告诉我真相,只是说我如果不想害死老黄,就什么都别问。
他那严肃的神情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副样子就像最初劝我别蹚浑水一样,我是真的怕了,我知道自己曾经的决定带来了什么后果,所以这次不敢妄动,我可以害死自己,唯独不能害死老黄。
我刚洗漱完,阿川就来了,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千里眼”,他似乎经常和阿青待在一起。
但是今天来的不仅是阿川,还有阿青,我透过洗手间的镜子看着他们:“怎么,今天不做反应练习了吗?”
“今天是考试的日子。”阿川笑得很贱,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考试?我记得十九说要等我的脚伤好了以后才考试。”我回过头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考试也是分很多种的,你都练习快两个月了,总该检验一下成果,这可是十九的命令,没他允许,我哪敢让你考试?”
阿川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我却不由紧张起来,十九说过考试是会死人的,我才锻炼了一个多月而已,进步是有,但进步的程度非常有限,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和从前相比差不了多少,离出生入死还早得很。
“放心吧,只是最简单的考试,就算你没有练习,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阿青拍了拍我的肩,我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一对拐杖。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他这句话就有了底气,阿川轻笑一声,上来就推我,我们又乘上电梯,这一次明显和我经常去的那两层不一样,但我又觉得有点熟悉。
门开了,我被推到了走廊上,这一层我的确来过,是那次跟着阿青去偷吃的时候,我记得这条走廊非常长,这意味着这一层的空间很大。
门只有一扇,就在电梯对面,我看着阿青开锁,心“砰砰”乱跳,这里*静了,气氛诡秘又压抑,当初来的时候我还问过阿青,但他说不能告诉我这里有什么。
“喂……真的没事?里面有什么?我要和你们一起还是自己一个?”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我们一起那还叫什么考试?”阿川贱兮兮地笑着,一副不吓死我不罢休的样子。
我越发紧张了,阿青打开了那扇门,我几乎不敢睁眼去看,门后的情形大大超乎我预料,后面竟然还是一条走廊。
这条走廊和外面的不一样,我一眼就认出走廊外层的材料和那个打靶场相同,这里做了严密的减震除声设计。
“里面到底是什么?”我的紧张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进行注射测试,这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嗷——”
一个极轻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另一边的墙后传来,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地下听得格外清楚,我说不出这是什么声音,感觉有点像是野兽的吼叫。
“喂,这到底是什么啊!”我大叫起来。
“哪有什么?我说你的精神也太紧张了吧,该不会是还没从模拟战场里走出来?”
阿川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我,他的半边脸隐藏在冷色调的灯光下,嘴角似乎还在翘着。
他就像是要把我送入地狱的恶魔,我赶紧转头去看阿青,只见阿青摸着头笑:“这个和你的考试无关。”
我还是没法放心,阿青又打开了一层锁,后面竟然还是走廊,金属门刚一打开,刚才的奇怪声音就变响许多,除了奇怪的吼叫,还混杂着乱七八糟的撞击声,我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就和我们隔着一堵墙。
这里没有危险就出鬼了,不然墨家何必设计三条走廊?我看到走廊对面的那扇门都比外面的几扇要厚重,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牢牢困住。
墨家究竟在岛上藏了什么?!
混乱的撞击声还在接连不断地响起,阿川却沿着走廊一路推着我,我的注意力全在左边,早就把考试抛到脑后。
声音在逐渐减小,困住那个东西的空间似乎并不大,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走廊上出现了另一扇门。
“看吧,早就告诉你那和考试无关,紧张什么?”阿川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真想骂他,就算和考试无关,那也是阿青告诉我的,和他有毛线关系。
但我也是真放心了不少,想想也是,我现在也就比菜鸟稍微强点儿,还是个病号呢,他们总不会抱着杀了我的心思让我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