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抬着我走进了库房内部,库房是双层,但里面空间很大,二层不知是不是也这样,我被一路抬进库房深处,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里就是个普通库房。
脚步声带来阵阵回音,这里堆着很多装满了东西的麻袋,散发出很重的灰尘味,但一点也不乱,堆放得井然有序,他们竟然真的在把它当库房用,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只能任由他们抬着,直到库房最深处的一角。
在成堆的麻袋掩藏下,我看到角落的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拉环,想仔细看又看不清,我这种躺着的角度实在是不方便,紧接着,我就看到阿川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条粗麻绳,从拉环中套了上去,几个人一齐用力,就把那块水泥灰色的地面撬了起来。
这个入口比我想象得大得多,最起码也有四五个平方,他们开得很熟练,我还以为下面就是通道,却发现下面被一块明显不能人为开合的钢板挡住了,至于钢板中间的东西我太眼熟了,那分明是虹膜锁。
抬着我的一个人走上前把锁解开,钢板便徐徐退去,露出下面的通道来,竟是一道普通的台阶,直通地下深处。
我没多少吃惊的心情,反倒觉得想笑,墨家人果然都是属老鼠的,就知道打洞,他们是这样,那个假阿川也是这样,但不得不说,隐藏在地下的确是个避人耳目的好主意。
他们把我抬了下去,下面和上面完全是不同的世界,明亮的LED灯将地下照得亮如白昼,我们只是在走廊上,就能看出这里的与众不同,无论是墙还是门,材料明显要高级得多,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无名岛上的地下要塞。
太像了,无论是格局还是细节,这里就像无名岛的翻版,看得出是同样的设计,他们抬着我沿着走廊向前,我清楚地看到另一边的墙上有电梯。
这里也不止一层,但很明显面积要小,走廊长度最多也就五十米左右,和无名岛没法比,很快我就被送进了一个医疗室,各种先进设备倒是差不了多少。
里面的医生也只有一个,不是阿尘,我现在只要看见医生,就会忍不住和阿尘对比,我还以为会有重逢的机会,但是想想就不可能,阿尘不会一直在无名岛,但他也不可能跑来这么远。
他帮我检查了一下伤口,换了药,老黄和阿川一直陪在我身边,很快我就被带出去了,却没回到地面,只是去了医疗室隔壁的房间,那是一个和无名岛上类似的单人居所,只可惜没有窗户,空气也远不如地面清新,关了灯就是漆黑一片。
“你们在救我之前就住在这儿?”我问道。
“当然了,不然还能去哪儿?”老黄漫不经心地开口。
“说起来,我到底被绑了多久?”我轻声开口,那段经历是我最混乱的时候,我对时间的掌控差到了极致。
“没多久,也就前晚的事,那个人昨天下午突然放出消息让我们去一个地方交换,可惜哦,我们早就知道你不在那里。”阿川笑道。
原来他们还真的跟在我们后面一路从魔都来到戈壁,只是人再少也不易察觉,真把他骗过去了,这场行动太出乎意料了,连我这个卧底都一无所知。
我对这些已经不太在乎了,我更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被送到这里,连个风声都听不见。
“你这几天也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暂时先在这里,以后伤好了就把你送到别处,不过在我们彻底解决他之前不可能放你们自由,总归可以换个好点的环境,无名岛怎么样?阿青昨天还联系过我,他还蛮想你们的呢。”
“废话,他自己待个孤岛上谁不想,没准还想你呢,想把我们送回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没门儿!”老黄毫不犹豫地叫起来。
阿川笑了笑没再说下去,眼看着两人想走,我一把拉住阿川:“十九说我的甲是被冻在冰里,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嘛,甲只有在负一百三十摄氏度下的低温里才会失去行动能力,这早就不是秘密了,他知道也不奇怪,我估计他当时是用液氮让甲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才带走的吧。”
“哦。”我应了一声,原来如此,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都没想过温度的影响。
“放心吧,就算是绝对零度也冻不伤它,只是暂时休眠罢了。”阿川又加了一句,像是怕我担心甲受伤似的。
我没再多问,他和老黄就都出去了,随着房门“咔”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
我把憋了很久的气长长地吐了出来,现在是真的安全了,但我又忍不住想更多,墨家这次行动去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别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虽然早有预谋,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此刻突然爆发只觉得找不到方向,事情没那么简单,墨家从前还会打掩护蒙骗我,现在却连掩饰和谎言都不愿做了,他们强硬地让我离开现场,强硬地表示的确有秘密,但我们就是不能告诉你。
我一直都在追逐秘密,从前还有墨家的协助,现在却连这份倚仗都没了,我不再是从前的愣头青,以为只有自己就能解决,现在似乎真的不得不退出了。
我对墨家无可奈何,老黄也一样,以他的脾气,肯定憋屈得要命,我现在无比想念那个客栈,那座小城,可是如果要让我放弃追求的一切回去,我又割舍不下。
我变得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默,我更愿意把心事憋在心里,难道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吗?
我不甘心,又找不到出路,我知道如果我坚持要去,老黄肯定会一边骂一边跟上,但我又不想拖累他,思来想去,能帮我的只有神哥,但在这件事上,他恐怕是站在墨家那边的。
太乱了,我闭着眼想了一会,反倒迷糊起来,这一次我也没抗拒睡意,能这样安然休息的日子着实不多,我该珍惜。
这一觉睡得太好了,人在安全的环境中总是无比放松,恐慌和担忧让我身心俱疲,哪怕有心事,也没有体现在睡梦中,都过去了,再恐怖的记忆也都是从前,我安全了,我身边的人都在,没什么比现在更好。
我不知睡了多久,灯的开关就在床头,关上就是最完美的黑夜,周围又无比安静,地面上工厂的噪声也没有传进来一丝一毫,我中间醒了两次,总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也没强撑,就那么放任自己继续睡去。
没有人打扰,我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普通的寒假,在温暖的被窝里安心地睡一整天,直到房门传来很轻的“咔”的一声。
我在黑暗中倏地睁开了眼,睡意瞬间消散,我的精神恢复了,身体也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从前锻炼出的警戒状态,此刻慌忙抬手开灯,只见十九站在床尾。
“抱歉,打扰你了。”
十九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醒来,眼里的惊诧在瞬间化为抱歉。
“有什么事……”我还有点迷糊,又瞬间清醒,“你们回来了?神哥呢?所有人都回来了?抓到他了吗?”
“是,都回来了,我不放心,想来看看你,没想到打扰你了。”十九说的很不自然。
都回来了就好,我没开口,还在等着十九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但他却没有回答的意思,转头竟想走出去。
“抓到他了吗?”我急切地提高声音,活动着身体就想坐起来,左腹部的伤口霎那间传来一阵剧痛。
我又无力地躺倒下去,喘了几口粗气,十九明显吓了一跳,跑到门边对着走廊喊了个名字,很快那个医生就来了,给我检查了一下。
我哪有那么脆弱,十九那副样子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但我到底是没说出来,我还在看着他,我只想知道结果。
医生出去了,十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关上门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轻声开口:“他们逃了。”
他没为失败找理由,我却不淡定了:“你们围得那么严,他怎么能逃了?是阿川的计划吗?你们是故意放他走的?”
“不,不会有这种计划,那只是失败后的挽回部署,我们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失败,尤其是在有他的情况下。”十九平时那么冷静的人,此刻眼里却笼罩着一层阴影。
我又想起阿川踌躇满志的样子,放他逃是一回事,真的让他逃了是另一回事,墨家显然没料到他真能凭自己的本事逃走。
“他到底是怎么逃的?”我有点急躁。
“迷宫,下面的迷宫很复杂,机关也很多,他和阿川一样,对这种东西非常了解,我们如果一开始就去追就好了,到底是大意了,而且……他竟然藏了一架直升机,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