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杀死他们只会让我看到更恐怖的东西。”我的声音还在发颤。
“不杀死看到的就不恐怖了吗?”阿青笑了,“一直逃避可行不通,这本就是模拟战场,无论看到什么怪物都要保持冷静,你也该发现了,当你冷静的时候甲就会帮你攻击,慌乱的时候它就不听指令。”
“不……”我犹豫了一下,“害怕的时候甲就不见了。”
“你才刚刚开始,心绪波动大也正常,它是你的伙伴,你要相信它,你知道为什么模拟的时候只能你一个人在里面吗?因为你在模拟中给甲下达的指令也会传达给它,那时候的甲有很强的攻击性,但它看不到威胁,所以不会做反应,如果这时候屋里有人,它就会发起攻击。”
我一惊,低头就去看甲,它能切实感受到我的指令,所以我让甲走开时的心痛感也是真的吗?
“我在模拟的时候甲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它离开过你一段时间,直到你最后摔倒前才回去,你曾在里面给它下达了离开的指令吧?”
我心里一紧,所以那种心痛感是它传达给我的吗?我那一瞬间是想要抛弃它的,它是有感情的生物,我想抛弃它,它感到难过了吗?
我不敢说出来,只能胡乱应几声,抚慰似的摸了摸它,认我这个怂包当栖主,它的运气也是够差。
阿青见我心情不好,没再说下去,而是换了轻松的语气:“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自己一个人在岛上,没什么玩的,这个全息模拟系统是我最感兴趣的东西,可惜它的规律早就被我摸清,再怎么变换场景都没意思了,我研究过它一段时间,说不定很快就能给它升升级。”
“怎么升?”我转头看他。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现在里面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怪物,我准备给它添加真正的NPC,以后你接触到的人和物就会有好有坏,该什么时候做出攻击全靠你的判断,这样是不是更有意思?”
我不由苦笑,我现在杀死它们,还能安慰自己那是怪物,如果以后判断失误就变成了真的杀人,虽然只是模拟,但这种真实感太强烈,以我现在的心境,根本没法从里面走出来。
我们很快就到了医疗室外,阿青没敲门,直接推开:“阿尘,快来看看这小病号。”
“我说过多少次,先敲门。”
门一开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进去只见阿尘正戴着一副橡胶手套,又是刀又是剪地摆弄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随手把沾满了血的手套摘下丢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血呼啦的东西,仿佛又看见了阿川的脸,不由作呕,阿尘看了我一眼,声音淡淡的:“害怕血吗?”
我没回答,别过眼没再看,阿青在旁边笑道:“他哪里是怕血,明明是怕你吧。”
阿尘没理他,微微俯身看我:“怎么了?”
“撞到了右脚。”我答道。
阿尘的眉头在一瞬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他给我简单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下次在进行训练之前让他们给你固定结实点。”
阿青把我推回房间,那盆海水还在桌上放着,阿青看了一眼,笑了:“你的训练时间需要调整一下,反应练习和模拟战斗换成上午,憋气在下午由你自己进行,你看怎么样?”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下午不能来见我吗?还是说你们需要做别的,就像昨天下午一样。”
“对,我们需要做别的,是为了下次任务的练习,”阿青很爽快地承认了,“但这项练习很难,你的能力不足以参与,你能熟练地使用甲就足够了,那时候我们会保护你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在这样的坦诚面前反而问不出口,只能点头:“好。”
“嗯,”阿青笑了,“还有,十九让我告诉你,你的上肢力量不行,闲下来的时候就摇摇轮椅爬山,这也是一种锻炼。”
我愣了一下,点头:“好。”
“那我走了,你练习得不错,很有自制力,十九昨天还夸了你。”阿青笑着出门去了。
我呆坐在轮椅上愣了好一会儿,才一天不见,我竟然有些想念十九,这种心态让我害怕,他就像是我的亲人或朋友,让我不自觉地想要依赖,他的身上像有魔力一般,不知别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不计其数的阿川在眼前晃来晃去,最后那一幕给我的冲击太大了,有因就有果,如果我那时候没有选择杀死阿川,又会发生什么?
温和无害的小兔子会变成没皮的血婴,阿川想必也会变成更恐怖的怪物,我真应该等一等,等他变成怪物的时候再出击,虽然那时可能会因恐惧而用不了甲,但就算被怪物咬死,也比这个结局要好。
我知道这是我心理的弱点,我见不得别人的死亡,如果换成老黄,他肯定杀便杀了,阿川死得再惨也不会成为心中的梦魇。
我想练习憋气,奈何一闭眼就是阿川,外面阳光正好,我摇着轮椅出了门,练习手臂的力量也一样。
我下山又上山,才进行了两个来回手就酸得抬不起来,肌肉还在隐隐作痛,松弛的时候不觉得,一用力就不自觉地发颤。
药物的副作用还在,只是很轻微,我已经习惯了不去注意,现在只能拼命甩着手臂,希望酸痛能有所缓解。
岛上太静了,除了我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他们肯定全在地下,我不知道他们是在练习什么,既然不让我参与,那我也懒得想。
我又一次下了山,想再上山却没力气了,我捶打着双臂和双腿,锻炼一旦停止,身体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颓废下去,我太久没有走路,现在连走路是什么感觉都忘了。
我的速度越来越慢,又摇了两个来回,太阳就渐渐倾斜,我不敢再下山,手臂太酸了,下一次很可能就上不来,这样坐着用力对腰肌也是考验。
我回到房间,稍微休息一会就开始憋气,没有人看管我,我竟也能规规矩矩地认真练习,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我知道自己的惰性有多大,或许是那个恐怖的幽灵岛真的吓到我了吧。
日头渐渐倾斜,当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格外快,很快阿尘就来了,我们相顾无言,默默去了地下医院。
“今天要给你加倍剂量,做好准备。”他一边摆弄着仪器一边说道。
我“嗯”了一声,心里早有所料,尽管剂量加倍,这次的疼痛还是比第一次轻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疼痛和疲累像把我全身的骨头都融化了,我歪着头瘫在轮椅上,除了大口地喘粗气,什么都不能做,阿尘也没多说,一路把我送回房间,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原本还想再练练憋气,现在也只能爬到床上躺着。
“大泽。”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老黄。
“练完了?”我问着,微微抬身,老黄赶紧过来把枕头垫到我背后。
老黄的脸色不太对劲,按理说他应该很兴奋才是,看样子效果不好。
“妈/的,累死老子了,跟刚入伍的时候一样,老子现在半边膀子都是麻的。”老黄一屁股坐上凳子,往柜子上一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笑了:“那你还高兴得要命。”
“废话,以前只能书上看的枪就在眼前,谁不高兴?不过说实话,才半天就打得我想吐,对了,墨家这群人可能脑子有病。”
“什么?”我懵了。
老黄换了正经脸色,微微俯身凑近我,声音也低下来:“你不知道,他们所有的人形靶的心脏都在右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右边怎么了?”
“你妹/的,你脑子也有病?”老黄一直身,抬手撇了下我的头,“我问你,你的心脏长在左边还是右边?”
我脱口就想说右,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左。”
“这不就得了?”老黄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说他们的靶弄反了,那个白/痴还死犟说没反,说我要练的就是打右边,你说谁的心脏长在右边?”
我看着老黄皱起眉头,墨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有道理的,他们让老黄练习打右边,就说明老黄以后可能参与的任务要用上他的狙击能力,而他要杀死的目标,心脏长在右边。
我感觉后背上全是凉气,看似很简单的事情,越想越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他们到底想让老黄杀死什么人,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思专门培养,要知道习惯是很难更改的,他们要给老黄灌输射击射右边的思想,保证他在下意识中做出的针对都在右侧。
我越来越看不懂墨家了,他们的针对性太强了,我知道世界上的确有人的心脏是长在右侧,但概率低得发指,就是为了杀一个人而已,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