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赶紧站到高处,水位上升得很快,越来越深,几乎要没过脚踝,我突然生出很不好的预感,我两次被那个“鬼”抓住都是在水下,看到水就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
我没法在这里待了,脚下的岩石竟也开始缓缓下沉,我看到对面的岩壁上出现了一条较宽的缝隙,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缝隙不算太宽,我迅速拿下装备,侧身挤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装备拉进来,背包刮蹭着岩壁,入口处的岩石被刺激到了,突然疯狂地蠕动起来,岩缝的闭合开始蔓延,我甩手把装备背上,迅速向岩缝深处逃去。
好在只是入口狭窄,我迅速奔跑,这条岩缝的地势在逐渐升高,我看到身后岩洞里的水已经漫出来了,更是不敢耽搁,偏偏这条岩缝长得要命,弯弯曲曲一直没看到尽头。
我拐了个小弯,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手电光下格外瘆人,我冷不丁吓了一跳,意识到这又是个人皮俑,它正对着我,麻木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它和我一路见到的不一样,它比我矮了许多,身形娇小,轮廓精致,这竟然是个女人。
我们一路见过那么多人皮俑,全都是男人,见到女人还是第一次,我不由多看了几眼,但它除了是个女人之外,其余地方都和别的人皮俑一样,只是眉眼的勾画更为细致,带着若有若无的妖气。
我周身发冷,摸了摸手臂迅速越过它离开,岩缝渐渐变窄到了尽头,出口处的岩石在收缩,我快步上前,用力挤过,前方是个只能容纳两三人的狭小岩洞,五六条岩缝全都大开,等着我进入。
我不想胡乱移动,天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但又不得不跑下去,这个狭小岩洞本来应该不小,它只是在不断收缩,如果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挤死。
这里一定到处都有虻,阿青看得见我,但他无法给我传递消息,我有点气急败坏,就算可能撑不住,多多练习就是了,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练的那些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最关键的还是要靠阿青,当初说什么都该跟他们一起练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腹诽罢了,情况紧急难免会心生抱怨,如果我真的能学,他们不可能阻拦,要怪也只能怪我本身水平太烂。
迟疑间,有数条岩缝都合拢到无法进入的地步了,我不敢再犹豫,赶紧找了一条跑进去,岩缝的收缩很快,我一路蹭着两边,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这条岩缝很湿,像是刚有水流过,我对水非常敏感,看见就下意识地想远离。
我一路跑到岩缝尽头,却发现前方没路了,岩石堵得死死的,只有侧面有一条半人高的宽缝,里面黑洞洞的很深。
我停下了,蹲下来在里面照来照去,它的尽头拐了个弯,我没法看到更深处,但这种低矮的通路一直都是我最惧怕的地方,从第一次爬进大山,到第二次被困在雪山下,都是因为这种洞,一看到它,我的直觉就是通向死路。
但我不得不进去,身后的岩缝在逐渐合拢,离我越来越近,我一咬牙,钻了进去,我蹲在洞口边没敢向里爬,这些闭合的岩缝迟早会打开,在不能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我不会乱动。
我还是太天真了,迷宫根本不给我安静等待的机会,眼前的洞口竟也开始缓缓闭合,我一惊,下意识地就想逃出去,又生生止住,外面的空间已经很狭小了,出去就是真的死路,爬进洞里或许还有生机。
我有点火大,这简直像是逼着我去爬,我忍不住怀疑这个迷宫的主人是不是真的能看见我,故意进行捉弄,但我毫无办法,岩洞收缩得不快,但也在不断靠近,我只能一点点向后退。
它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我缓缓调转身体,向着洞深处爬去,我不敢爬得太快,生怕哪里又伸出一只手把我掳走,这种狭小的空间本就压抑,我还不断地担惊受怕,感觉憋闷得快要炸掉。
前方就是那个拐弯处,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应该不会有危险,我爬了过去,却猝不及防地一头撞到了一个湿漉漉软乎乎的东西。
“啊……”
我死死地捂住嘴把脱口而出的尖叫憋了回去,心差点没蹦出来,只见眼前是个跪趴着的人皮俑,和我的姿势一模一样,它正像我一样抬着头,直直地盯着我,它的头发又长又湿,还在不断地滴水,阴恻恻的脸在手电光下像鬼一样,更重要的是,它的嘴角是弯的,它在笑!
谁能想到拐个弯会碰到这么一个东西,我的脸上还残留着湿软的触感,我竟然和它撞了了对面!
我下意识地缩了有半米,后脑撞到石头鼓了个大包,这张阴笑着的脸分外恐怖,它把我的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身后的岩石还在不断地挤压而来,我深吸了几口气,不知该拿眼前的人皮俑怎么办,它们明明都是直立着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这种跪趴的姿势,阿川明明说过,它们身体里的水银集中在小腿上,像个不倒翁一样。
这是所有人皮俑里最独特的一个,我颤抖着伸出手捏了它的腿一把,里面软软的有液体流动,水银的确集中在腿上,如果它本身是站立着的,不可能弯曲成这个姿势,那只能说明它本来就被做成了这个样子,本来就被安置在这里。
做这些人皮俑的一定是个极其残忍的变态,我几乎不敢去看它笑着的脸,就算笑也是麻木诡异的,好在我对恐怖的东西有了那么点免疫力,我不禁感谢起墨家来,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当场吓晕。
即便如此,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这样一张脸同样令人发怵,它的皮肤是灰色的,带着一块块深红和深灰色的水银斑,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离得近了,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怪味。
背后的岩壁已经很近了,它们顶到了我的腿上,我举起手电,看不清人皮俑后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它堵得很严实。
我不能再耽搁,总归早就踩过,现在不过是爬过去而已,也没多大区别,我一咬牙,猛地伸手把它一按,它立时像个气球一样瘪了下去,露出了一条窄窄的通路。
我用膝盖压住了它的肩膀,湿哒哒的头发隔着衣服传来冰冷潮湿的触感,我强忍着不适,竟真的从它身上爬过去了,我碰到了它身体里硬硬的东西,是一根足有小腿粗的柱状物,我戴着手套摸不真切,也不敢仔细去摸,或许只有阿川有这种兴趣。
我爬了过去,听到它吸着空气一点点鼓起来的声音,我没敢回头看,向着前方的黑暗迅速爬去,这条通道还挺长。
我没有找到出口,周围的岩石全都紧紧地闭合在一起,我爬了有几十米的样子,只见前方被漆黑的岩石堵得死死的,我心里一紧,没路了,我被困住了。
果然如此,我不禁涌起绝望和无力感,我早有所料,却不得不进来,结果还真就是这样,通常早就想到的好事都不会实现,偏偏是不好的事情,一想一个准。
我背靠着岩壁坐下,好在这里还不算太狭窄,最起码还能抬起头,如果被挤得只能缩成一团,怕是更难过。
周围的石缝中有凉丝丝的空气窜进来,我也没觉得憋闷,只是被困在这里,死亡是迟早的事,这么久了,十九他们也没来找我,当然找不到的可能性更大,十一也全无消息,他很可能真的死了。
我身体一颤,不敢再想,越是绝望的时候越容易想些消极的事情,我不能让这种心态操纵,身体停止运动,疲惫和饥渴就接踵而至,我几乎没犹豫,拿出食物和水吃喝起来,就算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迷宫的活动进入了舒缓期,两旁的岩石都看不出活动的痕迹,一直在身后追赶我的石壁也没了动静,我休息了一会,突然意识到洞口可能已经打开了,这里怕是没法指望了,如果爬回去说不定就能出去。
但要回去就不得不经过那个人皮俑,我一想就头皮发麻,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竟还要从它头上再爬一遍,虽说已经经历了一次没什么大事,但它肯定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还是双倍的。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一下没动身,如果洞口没打开,那我岂不是还要再爬第三次?就算是再好脾气的鬼也该怒了,这些人皮俑也曾是活人,我不免会给它们对于人的尊重,它们被做成人皮俑已经很可怜了,我总感觉踩在人家的头上爬来爬去是大不敬。
我感到一股寒气萦绕,忍不住缩了缩身体,那些抓住我脚腕的不会真的是鬼吧,我越想越觉得那就是这些人皮俑的魂,他们被残忍对待,肯定怨气凝结,不入轮回。
还冥王的陵墓呢,还不一样是厉鬼横生,四处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