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辙脸上有点窘迫,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笑笑,伸手去跟谭澈握手,热情的跟他套近乎:“您是谭总吧?我听谭律师跟我介绍过你,说你事业有成,是我辈楷模。”
谭澈双手插在兜里,一点没有跟我握手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带着不屑,语气也很轻蔑:“你是谁?”
我自然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脸上笑意不减:“我是谭律师的朋友。当初多亏了谭律师仗义帮忙,要不是谭律师,我……”
我本来打算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在谭辙的帮助下打赢官司、重获新生的受害者,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谭澈却直接打断:“那你跟到家里来干嘛呀?”
“我……只是……”谭澈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我编好了的一肚子台词瞬间说不出来了。
谭辙只好解释:“他是我朋友,我只是想让他陪我回来看看。”
谭澈“哼哼”笑起来:“回自己家还要别人陪着?”
谭辙试着解释:“不是,我,我只是……”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如果对面是个陌生人,我才不管他有钱没钱,他这么个聊天方式和说话态度,我早就怼回去了。
可我们对面站着的是谭辙的至亲,我倒是能逞两句口舌之快,但对谭辙又有什么好处?
我忍了又忍,愤愤把话咽下去。
客厅的氛围一时陷入尴尬,我和谭辙默默喝茶,谭澈竟然也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给他端过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瓷杯,他端起来喝了两口,姿态又拽又欠揍。
好在没过多久,谭辙的妈妈文隽就回来了。她像以往我见过的那些富婆一样,妆容精致,保养得宜。
她一见到谭辙,明显感觉有些激动,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感慨长高了,也瘦了。
谭辙对文隽恭敬有余,亲密不足。文隽问了他许多生活上的事,他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样子不太像是母子聊天,反而像是面试。
我是有些难以想象。如果我跟我妈说话的时候也像他们母子这样一板一眼的,那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寒暄过后,谭辙隆重地介绍了我。文隽听说我跟谭辙是好哥们儿,还主动问了我的一些情况。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跟我玩浑的,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可你真要跟我客客气气的,我反倒有些拘束:“谭太太……”我纠结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称呼。
文隽摆摆手,笑说:“你跟辙辙是好兄弟,到这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也不要生分,叫我阿姨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阿姨”。
我们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谭澈一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喝茶,闷闷地不说话。
茶喝了两三杯,谭辙试着进入正题:“妈,您让我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谭澈的眼睛从茶杯里抬了起来,先看了看谭辙,又扭过去看文隽。
文隽“哈哈”一笑,摆着手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谭澈轻轻皱了皱眉头说:“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隽摇头说没有,谭澈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文隽和谭辙脸上的神色,仿佛要从他们娘儿俩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谭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端起茶杯把脸埋在一堆云雾中。
文隽轻轻皱眉,声音虽然还似是波澜不惊,但语气已经带了些怒意:“你这个眼神看着我干嘛?我想你弟弟了,让他回来住几天,不行吗?”
谭澈立刻就认怂了,叹口气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
文隽不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怕什么?就算有什么事,总落不到你这个做大哥的头上。”
谭澈的表情有些无奈,刚刚的气势荡然无存,颇为笨拙地解释:“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文隽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的意思,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影响心情。只好放下杯子说:“公司还有一些事,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陪妈妈说说话,没有什么事,别出去乱跑!”
谭辙点点头说好。谭澈又跟文隽道别,然后就扭身出门了。
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
谭澈走后,谭辙又说:“妈,我知道哥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文隽重重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晚饭之前,谭辙的爸爸谭磬侗回来了。他的样貌很威严,跟谭澈有八九分相像,见了谭辙之后只说了一句:“回来啦?待几天?”
谭辙客气而又疏离地点头叫了一声爸,说了一句“待不了几天”。
谭澈没有回来,不过他特意让人捎回来几样点心,说是给家里添菜。
这点心虽然好吃,但我和谭辙都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只略微尝了尝,唯独文隽每样都吃了,还跟我们讲:“这是海市一个鼎鼎有名的老师傅做的,外面很难买到。不过这都是老派人的心头好,你们年轻人未必喜欢。”
一顿饭吃的束手束脚,好不痛快。好不容易结束了,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喝了点茶水,谭辙才领着我去了客房。
我趁机问他:“阿姨有跟你说是因为什么把你叫回来的吗?”
谭辙摆摆手说:“没有。她说有事明天再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怎么感觉你哥说话那么不好听呢?他是不是不欢迎我?”
谭辙赶忙说:“我哥就那样,他在部队待的时间长了,性子耿直,其实人是很好的!”
我试探着问他:“你跟他是不是有矛盾?”
谭辙蹙了蹙眉没有说话。我心中转念一想,立刻有些通透,心里暗暗骂自己:豪门恩怨见得还少吗?九龙夺嫡的历史何其惨烈,这点破事还至于再问人家?这不是拿刀子捅人家心口吗?
过了片刻,谭辙才悠悠说:“矛盾是没有的,不过是因为一些事,他大约不太想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