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时倾实在按捺不住,出声说道。“你们怎么会认识他?”
她这一声,引来两人的注目。林因之敏锐警觉的视线扫过时倾的脸孔,上下打量,从时倾的话语中,他似乎总能看穿什么。
但提问的却不是林因之。
“你知道李翊?”迫不及待问出来的当然是喻瑜,她目光有些发亮。
“听着。”时倾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和李翊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东南亚的任何一个地下组织,这是忠告。”
“最好不要跟他有任何牵扯。明白吗?”时倾瞪大着眼,来回看向喻瑜和林因之,说道。
喻瑜听了这话,脸色说不出的难堪。
“可是……”她迟疑了。
“没有可是。”时倾抓住了喻瑜的手,说道:“我知道,他也许看起来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是个不错的男人。但真正的李翊,他可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男人,他会伤害所有接近他的人。”
时倾的话铿锵有力,喻瑜就更加动摇。
两人陷入了沉默,直到林因之笑出声来,他捂着肚子,看起来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时倾对这男人顿时没了好感,不仅看上去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一点怜香惜玉的气度也没有,更让她气愤。
“没有,你说李翊有什么问题,这不关我的事。但是听听你说的这些,不管哪一点,简直就像是哄小孩子睡觉的咒语一样,就好像你根本和这个男人毫无交集,却又有所忌惮,这还不可笑吗?”林因之眯着眼,左右手叠在一起,搓了搓手。
时倾哑口无言,林因之的话说的并不好听,可是却一针见血。她对李翊的了解,的确止步于言传和间接接触,从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神秘的男人。
时倾说不出话来,林因之却有话要说。他抖了抖棕灰色的大衣,把身上的胶带扑棱棱地抖落在地,两根手指在身体上下寻摸了个遍,脸色有些难堪。
“那看你的说话,你认识李翊?”时倾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因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看向时倾,一本正经地问:
“同志,有烟么,赏一根?”林因之两根手指搓了搓,捏在手里,问道。林因之嗜烟如命,没有这细长的小东西,简直连脑子都转不开。
时倾急了眼。
“你觉得我会有那种东西吗!”她嗔怒道:“又是个烟鬼。”
没错。
时倾看着林因之那抓耳挠腮,满肚子火的模样就知道,这大叔多半是犯了烟瘾。天底下犯瘾的男人都一个模样,看着林因之这鬼样子,时倾就想到冯远。
喻瑜却凑近时倾,小声说道:“时警官,你还是想办法给他弄点烟吧,他要想问题,必须得靠这个。”
喻瑜比划比划手,她心里清楚,林因之多年养成的毛病如此,不能怪他怪癖。
时倾无奈,摇摇头。
“我真的没有呀。”她倒是想,可身上哪有……时倾伸出手,摸了摸裤腰,没想到还真有一盒烟。她利落地翻出来,脑子里腾地闪出几张影像。
中华。准确地说,是半盒中华。
这是冯远藏了大半年,想抽又不敢抽,塞在
鞋柜后面,被时倾愤怒又无语地打扫出来的“战利品”,扣扣索索藏了大半年,竟然还留着半盒。
作为惩罚,就顺了一手,把冯远的“宝贝”带在身上,让他也尝尝什么叫见得到却吃不着。时倾自觉得自己这一招“顺手牵羊”已妙极,现在想起冯远那时候下巴掉在地上的神情,仍有些忍俊不禁。
莞尔过后,时倾又陷入沉默。她纤细的指头发力,软包的蓝色纸盒就捏成一团,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
林因之眼一尖,立刻从时倾的手里把烟盒子夺了过来,借着光瞧了瞧,脸上的愁眉一瞬间化解了开来,他喜道:“哟,好烟。”
“还我。”时倾手如疾风,对自己的身手一向有自信的时倾满以为这一手抢出,连冯远也躲不开的“巴掌”,却在林因之面前毫无意义。他轻而易举地躲过,轻松地从烟盒里掏出一根来。
“这是大陆的名品,品质还不赖。”林因之一边观摩一边点头。“想不到一个女人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时倾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她索性伸出手,笔直地戳到了林因之的胸前。
“还我。”时倾又说了一遍,林因之却笑嘻嘻的无动于衷,他拿出一根,塞进了嘴里,还故意摆出一张得意的脸孔。时倾越看林因之这表情便越生气。
“……有火么?”然而林因之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掏遍了身上各处,没找到一个打火机,嘴里空有烟,却点不着。
然而时倾这回连搭理都不再搭理了。
无奈之下,林因之只得干叼着香烟,百无聊赖地说道:“美女警官,你看起来并不了解李翊。”
话题说回李翊,时倾的注意力终于又从烟盒子回到了林因之这里。她倔强地扬起头,看向林因之,这老大叔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褶,看上去只有一股中年人的疲惫目光,根本看不出像个职业侦探。
“难道你比我了解?你认识他?”时倾问道。
林因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整个案子的经过,大概我在脑子里,擅自整理整理之后,自然就能知道这个结果,也根本用不着接触……”
“那不就得了,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根本没有真凭实据。”时倾找到反击的机会,于是立刻针锋相对。
然而立刻遭到了反驳。
反驳她的并不是林因之,反而是一旁的喻瑜,只见她缩着脑袋,低声细气地拉住了时倾的衣摆,说道:“不对哦,时警官。我们见过李翊了。”
见过?
李翊在东南亚?时倾皱着眉头,如果真的如这“侦探”所说,那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冯远一个人不可能应付得来。
她两只手拧在一起,心里却直想着冯远,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你们在哪见到他的?”一想到冯远,时倾也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明白现在什么都不比厘清案情更重要。
这一点也是冯远告诉她的。无论进行到哪一步,情绪化都是致命的缺陷,看起来冲动的冯远,实际上却意外的冷静。这也是时倾和冯远在一起之后,才了解到的。
想起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时倾不禁嘴角露出微笑。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冲动易怒的小姑娘,行
事原则更是以快和狠取胜。
但那时候开始,冯远或许就明白,断案需要的是精准。
时倾出了神,林因之从似乎从这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些什么,于是说道。
“在酒吧里。”
时倾回到了现实。她想起刚才从喻瑜身上闻到的酒气,立刻明白。
“你们从酒吧过来的?”时倾问道。
林因之笑着点头。
“不愧是警官,你很敏锐嘛。这件事要从你说起了。”林因之叹了口气,把玩起手上的烟盒子,眼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语气也颇有些无奈。
他的视线直指喻瑜。后者满脸讶异,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因之。
“我?”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付……不对,该说是喻小姐了。情况我刚才大致也了解了,看起来,你为了找到这个李翊,并不是真的和他有什么直接联系。你大概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找到东南亚各地的侦探了。”
喻瑜急忙点点头。
“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林因之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强硬,他阴着脸说道。“再强的潜意识,据我所知,移植一个心脏,也不可能给你换了人格和记忆不是吗?这可不是科幻,我说得对吗?时倾警官?”
时倾点点头。
喻瑜根本不可能认识李翊,这就是这一串事件最大的疑点。即便根据时倾从总局下达的情报了解,极小一部分的潜意识潜藏在脏器内部,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除开非自然因素,那么喻瑜能够认识李翊,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泄密。”林因之把时倾的想法说了出来,时倾也不得不点点头,以表示认同。
“泄密?”喻瑜一脸疑惑。
林因之打量着喻瑜的脸孔,笑着说道:“我做了半辈子侦探,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没想到绕了一圈,线索竟然回到了当事人的身上。”
“我?”喻瑜大惊失色,脸色都变得煞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是我!我,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喻瑜欲哭无泪地解释起来。
见到林因之鄙夷的目光,喻瑜慌忙补充道:“除了名字和身份,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林因之一边把玩手里的香烟,一边盯着喻瑜的脸,玩味地说道:“谎言并不一定是真相,有时候你的确没有骗我,喻小姐,但是人的记忆是很靠不住的,大约只有70的东西可能被记下来,这些还是你强化一部分回忆之后的结果。”
“时间越久,这部分的记忆就越差。”林因之说道。“记忆靠不住的一点就体现在,也许对你来说很不重要的一部分,却是相当关键的记忆,是不是很有意思?”
喻瑜将信将疑。
“那是说,我要自己回忆回忆吗?”她怯生生地说道。
林因之挑了挑眉毛,伸出手掌。“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想看,让你踏出第一步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动机?”喻瑜闭上眼,绞尽脑汁一番,从记忆深处开始挖掘,然而却什么也“挖”不出来,她正要放弃的时候,林因之却突然出声。
“你第一次听到李翊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