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凝望星空,谁能确定那深邃的空洞不是某人的瞳孔。
数日后,我的嫌疑终被洗清,可是牺牲警察的同事们却不愿原谅我的失误。为了掩盖住这件事,那位牺牲的卧底警察的家属们似乎并不知情,有的事就算是为之牺牲也很难立即得到荣誉。
我的内心充满愧疚,他们不愿原谅我,眼前的这些人,曾经的战友们,也许所有认识我的人都无法原谅我吧?
“嘿,只有你才会那么想,你个混小子,给我醒醒。”徐勇端着酒杯朝我大喊道。
我昏昏沉沉坐在酒桌前,不愿去多想。
“赶紧回去,重新找个工作,谁都会意志消沉,但总得重新振作起来。”趁着酒劲我将来这儿的原因告诉了徐勇,他只是点头并不多做言语。
“好。”我摇晃着举杯。
“好小子。”徐勇跟我碰了一下,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的老连长。
回到生我养我的海滨小城依旧那么静逸,丝毫看不出和往日有多大的区别,除了远处的楼渐渐高了些,路上的车渐渐多了些,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脸上依旧挂着丝丝笑意,沐浴在洒满阳光的海风下。安全在这片大地上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以至于我们有时会忘记那些守护这一切的安宁的守护者们。
自从病愈出院后回到家中我曾不止一次问过母亲家里的钱够不够用。已经过了半年,而家中的经济状况这几年当中一直由母亲独自承担。母亲生性坚强,自从父亲去世后也从未显得消沉。可是一直以来我看在眼里却放在心里,家里的正常生活是需要钱的,再加上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天使,还有我需要在之后补偿的芯蕊父母,我急需一份薪水尚可的工作。
为了找一份合适的工作,那段时间我不得不翻看报纸的招聘栏,时长上网关注那些稍稍合适的岗位。我没有学历的优势,大学没有上完,除了服兵役的记录,就只剩下一张高中毕业证。但我并不笨,学什么都很快就能得心应手。
“要不就去开网约车?送快递?送外卖?我觉得都还可以。”我一边上网,一边寻求母亲的意见。
“随便你,反正别给我天天在家喝酒就行。”母亲又开始了唠唠叨叨。
一则黑色大标题的新闻挂在了醒目的位置,“黑三角地区毒品交易重归泛滥,联合国拟采取行动”。以前我只听说过金三角,却极少听说过黑三角的事情,记得那儿特指非洲五国的边境地带,常年种植大麻,对当地治安形成相当大的威胁。
新闻的内容我没细看,只草草看到各联合国成员国将派出维和部队,执行行动。
“过几天就是婧婧的生日,记得买个蛋糕回来。”母亲叮嘱道。
一连数日除了找工作我终于联系上曾经的同学好友,偶尔见面吃饭娱乐,但每个人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你可是我们几个里最早当老爸的。”
“养女儿可美啦,贴心小棉袄。”
各种恭维,各种美言美语。
“开网约车?别逗了,你在部队那么厉害回来了竟然给我们当司机?”一个老同学表示惊讶,根本无法理解。
“要不你给我发工资?”我朝他瞥了眼。
“行啊,要不你来我的酒吧上班,帮我负责安全这块儿。”
“我才不去给你当保安。”想想就觉得没劲,从小这群小子都是听我的,此时却让我给他打下手。
“你想啥呢?咱老庄去给你当保安,瞧给你美的。”一个戴眼镜的同桌一脸堆笑。
“要不去我爸局里当个协警,过段时间说不定还能转正?”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我就想起了那个前不久在村寨中被我害死的警察,虽然当时那人没穿着警服,但那瘦高警察的最后一个眼神始终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别劝我,警察这条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走。”
“不是好多转业军人最后都当了警察么?为什么你不愿意?”
对于这种疑问我只回了一个严厉的眼神就没人敢再问了,可是我的工作依然没着落。
每日穿梭在城市中,目睹形形色色的来去匆匆,其实无论怎样的忙忙碌碌,大多数的人都只是为了那微薄的收入以及一日三餐。哪怕梦想大多都只在梦中实现,但每个人都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哪怕那未知的未来有多远。
每天清晨的晨号依然在我耳畔回荡,碧海,沙滩,晨曦,我会孜孜不倦的奔跑,日复一日。
“爸爸,为什么你从来不睡懒觉?”
“因为汗滴禾下土啊。”我笑着回答。
“粒粒皆辛苦。”婧婧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朝我嬉笑着。
这样的城市,众人皆在奔波,可很少有人会出汗了,我只有肆意奔跑在沙滩上才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还在流淌。
送完最后一位客人,我将网约车公司的车开回到小区。星空,沙滩,天空挂着的月,还有浪花不停拍打着孤寂的宁静。
我熄了发动机坐在驾驶座,打开天窗独自点了一只烟,星光璀璨,我清楚记得今天的日子,曾经每年的这一天是我们三个最快乐的时光,柳素汐的生日,我和柳毅会在沙滩上堆一个硕大的蛋糕,然后让她吹灭上面插着的唯一蜡烛。
可此时柳毅已不在,没能带回他的任何消息,与其去告诉柳素汐他已经牺牲,倒不如留点希望会让心里好受点。
正准备摁灭烟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的楼道闪现,穿着紧致的短裙,花领的的白衬衫未能完全遮住腰部,踩着蹩脚的高跟鞋挎着黑色金属小皮包。长发被拉直披散着遮住了脸颊,像是怕被看见跨着步子疾驰出了小区大门。
她这是急着去哪?
海风徐徐,我的心底泛起一丝凉意,我重新关上了车窗,启动了发动机。
柳素汐的出租车停在了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大型酒吧会所门口,服务生主动将车门打开将她迎下车来,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打扮与她相似手上却掐着细长香烟,年纪看起来稍大些的女孩主动走上前去,两人嘀咕了几句像是相识,那女孩朝着一旁穿西装的保安点了点头,柳素汐战战兢兢地收回自己递过去的身份证跟着她进了酒吧。
酒吧门口清晰印着未满十八岁禁止入内。
我将车停在了酒吧的地下车库,回到路面,各色男男女女搂抱着从他们的高级轿车内进入酒吧会场,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端庄贤淑的女子也都放开了那一直被禁锢的笑脸。
进了门,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穿梭,各种忽闪忽暗的射灯遮挡住我的视线,人们在舞池中央随着激烈的音乐不停摇摆,不要说人的样貌,在昏暗的射灯下连男女的轮廓都难以分辨清楚。那些花枝招展,浓粉艳香的情侣搂抱着从我身旁擦肩而过,酒精里掺杂着浓浓的欲望,这样的夜一定会让人迷醉。
我独自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打量着周围寻找柳素汐的身影。
“帅哥,一个人么?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吧?”一个伴着刺鼻香水味的的烟花女子主动与我打招呼。
我拧着眉朝她摇了摇头。
“到这儿来不就是找点乐子的,干嘛还绷着脸扮酷,咱们来聊聊天呗。”女子仍在继续纠缠。
没有谁会独自在这种场合喝闷酒,也许一个人本就是种暗示,我没心情继续搭理她只好离开了座位。
摇滚和射灯仍在翻腾着,舞池中的人们互相粘在一起,借着酒精肆意摇摆。
终于在一处幽暗的角落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埋头拘谨的样子和这样的场合完全格格不入,身旁的胖男人老的可以当她伯伯,手搂在她腰间,唾沫横飞,跟身旁的众人夸夸其谈。
一杯,两杯…
一眼就能看出柳素汐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样子就像一只放入狼群的羊,战战兢兢,拿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嘿,还准备回去接着喝?”我一只手撑墙拦住了从卫生间出来只顾埋头走路的柳素汐。
她像是被惊吓的鸟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中充满惶恐。过了一秒她抬起头终于认出来是我,眼神也恢复了平静,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切,跟踪我?”
我压着火,“小丫头翅膀硬了,自己出来单飞了?”
“要你管。”柳素汐扒开我拦着她的手径直朝舞池的方向走去。
“我在门口等你,跳够了就出来。”我知道这个酒吧只有一个出入口,除非她永远也不出来。
夜本该静如水,可就算隔着厚厚的门还是挡不住酒吧里的喧闹。直到凌晨一点,终于有人渐渐离场了。
“美女,刚才那点小费算什么啊,走跟哥哥上车,以后要是跟了我让你每天都吃香喝辣的。”轻谑的酒话格外清晰。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只能陪你喝酒,别的哪儿都不去。”柳素汐弓着身想挣开男人的手。
“酒也喝了,小费也拿了,再深入了解下就能挣更多,又不辛苦,走吧,哥哥给你出个价包你满意。”说完男子竖起两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