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滦似乎是从杂志社出来后,情绪变得反常起来。星璇猜测是因为主编提到了之前“那些事”,所以她打算读取叶滦的记忆。
记忆中所有的画面是彩色的,唯有一名女子浑身都是黑白。
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白皙而消瘦的脸上一双泪光点点的美目注视着叶滦:“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对吗?”
“不会的,”叶滦别开脸,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耐,“你别总是说这些丧气话。”
“可是,我们已经欠下了那么多债,再这样下去,恐怕……”
“我可没让你透支这么多卡!”叶滦打断了女子的话,指着桌上被剪成碎片的卡片,愤愤道,“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催债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给我?”
“大概是因为我留的紧急联系人是你,”女子哀哀地望着他,“这些钱除了平时生活的开销,就是为了支持你……”女子说到此处,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心里似有很多委屈。
“支持我?你何必要多此一举?”叶滦突然站起身,甩开女子的手,冷冷道“你有必要去给杂志社的主编送礼吗?他们不肯征用我的稿件,是他们有眼无珠。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呜呜呜……”画面在女子的哀泣声中消散。
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记忆中的画面又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躺在浴缸里的女子,面色已经发青,双目却还圆睁着,里面却是一点亮光都没有,一片黯淡。曾经乌黑柔亮的秀发如今像是腐烂的水草漂在水里,殷红的血和浴缸中的水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叶滦腿捂住嘴,发疯一般冲出了房间。他在马路上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看,那是个疯子吗?”
“他那样迟早会被车撞死!”
共享回忆结束,星璇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叹息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了。
这一夜,叶滦几乎没合过眼。
婉婉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门缝中透出的灯光,狐疑地推开门去看。
叶滦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叶滦,你一晚上都没睡吗?”婉婉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一叠纸滑落在地上,婉婉低头去捡,碰到纸张的时候,她的手指颤抖一下。每张纸上,都画着同样的黑色人脸,狰狞可怖。
“你醒了?”叶滦回过头看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婉婉眼中的恐惧。
“我、我去给你准备早饭。”婉婉放下画纸,准备离开,却被叶滦一把抱住。
“婉婉,你就是我的缪斯,”他的脸贴着她温暖的身体,“你知道吗,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每天都会有新的灵感。”
“可是,你写的东西呢?我好像没有看到呢。”婉婉试探着问道。
叶滦手指敲击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文档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婉婉没有仔细看,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你真的写了很多啊,怪不得一宿没睡。”
叶滦松开双臂笑道:“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婉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道:“虽然晚上你更有灵感,但是熬夜总归还是伤身体的,”她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面便飘散出一股饭菜的香气。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叶滦面前,里面还卧了一个蛋,而婉婉那份却只有几片青菜叶飘在面汤里。
“对了,昨天你去杂志社见过编辑了,他怎么说?”婉婉问道。
叶滦目光一滞,答道:“他们可能会征用我的。”
婉婉欣喜道:“那是好事啊,”目光落在叶滦脸上,“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们推翻了我之前的构思,让我重新修改,改得好才能征用。”他面露为难。
“重新修改?你会觉得勉强吗?”婉婉关切地问道。
叶滦苍白一笑:“总要有人做出妥协,不是吗?”
婉婉紧抿了唇,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重的事,她端起碗将里面的汤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我去打工啦,今天晚饭还是老样子。”
叶滦看了看冰箱,问道:“婉婉,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婉婉揉了揉他凌乱的碎发:“乖啦,我尽量早点回来。你要加油,知道吗?”
叶滦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天直到深夜,婉婉都没有回来。星璇也不禁担心起来。
叶滦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拨打着婉婉的号码,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叶滦披上外套准备出去找婉婉。
在婉婉打工的杂货店没有寻到人,值班的店员说婉婉今天是白班,早就离开了。可是婉婉打的另一份工究竟是什么?叶滦毫不知情。
他在风雪中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心里的恐惧如潮水一般袭来,自己又被遗弃了吗?
就在这时候,叶滦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婉婉焦急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里?”
“我……我出来随便走走,你到家了吗?”叶滦道。
“嗯,我刚回来,看见你打了那么多电话给我,是有急事吗?”婉婉问道。
“没事了……”
叶滦快步走回家,开门见到婉婉那一瞬,心才真的放下了。
他走上去一把抱住婉婉:“不是说会早点回来的吗?”
婉婉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低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今天太忙了,也不好意思和店长说想早点走。”
“你是说杂货店的店长……”叶滦突然从婉婉的身上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啊,今天帮忙仓库盘点。”她目光闪烁,“你吃过饭了吗?今天写作顺利吗?”
叶滦目光落在她脖颈一处浅浅的红痕上,淡淡地答道:“还算顺利。”
“那就好,我去洗澡了。”婉婉转身进了浴室,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叶滦坐回到书桌前,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开始狠狠地涂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