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是被搜救队,从下游救上来的。
被河水浸泡之后,老余的身体是浮肿的。
在医院里昏睡了一整天,老余才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个小护士正在给自己手臂上安针头,打点滴。
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口干舌燥。
小护士让他不要乱动,好好休息一下。
后来交警来到医院找上了老余,问他出车祸那天的情况。
老余把详情讲诉了一遍,交警做了记录之后就离开了。
说来也是幸事,老余从车子里被震到了河中,除了额头上有些磕伤之外,就是一些软组织损伤。
筋骨内脏什么的,一点儿伤害也没有。
连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又在医院里呆了两天,老余就出院了。
站在东山县城的人民医院门口,老余一脸满然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下一步去哪里,该怎么走,老余的脑子很乱,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在医院旁边的鸡毛小旅馆,随意找了个床铺睡下。
六人间的上下铺,床位二十块钱一个人。
他打算先在这里住下来,然后再说工作的事儿。
这鸡毛小旅店,价格便宜。
六人间里,目前只住了老余一个人。
放下行李后,去附近的苍蝇小饭馆,随意点了一个蒜苗回锅肉,就着吃了一大盆米饭后,老余挺着肚子,大腹便便地回到了旅店。
上楼之前,他特地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
隔壁的标间里,电视机声音很大,老余躺在床上,拿出报纸看了起来。
几天前山里中巴车发生的车祸,动静闹得有点儿大。
据统计,当时死亡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失踪了大概有五六人。后来那失踪的几个人,也在下游的河道里,捞出了尸体。
也就是说,这辆中巴车上,只有一个幸存者,就是老余。
文字旁边的照片,是事发现场。
那些图片,老余看得心惊胆颤。
那辆中巴车,被那巨石压得完全变了形。
可想而知,那辆车中,还没来得及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死相是多么的凄惨。
二十多名死者的尸体排在一起,被人用黑色的裹尸袋装起来,一个一个的往殡仪馆的车子上抬去。
旁边的河道里,水流依旧湍急。
远处的山峦,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默默不语,庄严又肃穆。
老余觉得自己很庆幸。
要不是当时他从车窗逃生,估计自己也是那躺成一排的尸体中的一员了。
浏览完这个新闻,老余又看了看别的新闻。
不知不觉有些困了,于是他放下了报纸,搭上了被子就睡了起来。
梦中,老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中巴车上。
车子继续前进。
场景还跟当时一样,司机在开车,山路曲折蜿蜒。
天空中黑云密布。
老余坐在车窗旁,河水拍打在石头上,溅起来的水珠不断地往他的脸上打过来。
纹身男一直在跟那几个女孩儿说话,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吵。
瞟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奇怪男人,他穿着西装,依旧是低着头,双手握着拐杖,宽大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脸。
回头,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车子猛得一震……
睁开眼,老余觉得很疲倦。
他侧了侧身子,朝床外面的方向转过身去。
突然间,他愣住了。
老余发现,在他正对面的高低床上,下铺的位子,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装,拄着一根拐杖。
在他的头上,依旧是带着一顶帽子,将他的整个脸,都遮盖了起来。
老余后背立刻出了冷汗,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老余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瑟瑟发抖。
“你是谁?你怎么会……”
老余问了好几遍,那人也不说话,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静坐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气氛一时间非常凝重。
两个人,就这么对持了好一会儿,那人才终于抬起头来,并且,取下了盖在头上的帽子。昏黄的灯光下,老余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也正因为如此,老余才差点儿吓得尿了裤子。
坐在老余对面床下铺的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居然,长着一个——鸡的脑袋!
没错,眼前,是一个鸡头人身的怪物。
怪物的眼睛像黑豆一眼,盯着老余的时候,头上的鸡冠挺立着。
老余感觉毛骨悚然。
他正要大叫,就在这时,那怪物突然起身了。
怪物朝老余这边走了几步,老余缩着身子一直往后,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他的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比死亡更大的绝望,蔓延至他的全身。
怪物在老余的床边停住了。
它躬下身子,离老余的脸,在几厘米远的时候,停住了。
那鸡头,有皮球那么大。
挺立的鸡冠子,鲜红无比,像是流淌着的鲜血。
怪物的脸上的鸡毛顺滑,他的嘴巴很尖,像锋利的刀尖,可以一头将人的脑门刺破。
那双黑豆一样的眼睛,盯得人非常不舒服,老余屛住了呼吸,惊恐中,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老余终于张嘴,颤颤地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
“你说呢?”
怪物的声音,有些细长尖利,就像是脖子上掐着什么东西,仿佛公鸡的打鸣声。
老余心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他哭丧着脸:“你,就是纹身男口中说的,山里的那个,杀了全族人的,族长……?”
这一次,怪物没有说话。
它还是盯着老余一直看,鸡脖子左右扭动了两下。
耸立起来的鸡毛,根根分明。
老余有密集恐惧症,这样的画面看得他是百爪挠心。
“你,……到底,是什么?”
对方还是一言不发,弓着身子看着老余,就像在调戏一只被困在角落里的老鼠。
老余的都快崩溃了。
他嘴里不断地低喃着,抽泣着,身体紧贴在墙壁上,从未有过的恐惧,袭遍了他的全身。
有过了好一会儿,那怪物突然收回了身子。
它站在床边,身子挺得很直。
只听怪物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