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来到我二叔的药厂。
他煮了一锅薏米水,围着那花了一千万修建的药筒子浇了一圈之后,地上立刻冒出了一团黑烟。
随即,唐五洲听到周围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按照我爸的指示,他一边走一边洒着手里的那些豆子,身后一直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声音很尖很细,里面还夹杂着电流声。
唐五洲一直不说话,走到工厂门口,将剩下的薏米全部扔到了门外。
一切恢复如常后,唐五洲回到了厂房里。
我爸蹲在药筒跟前,他跟唐五洲说,其实这药厂所在的地方,在七十年前,是一个万人坑。
听到这里,唐五洲的后背突然感觉一凉。
他朝四周看了看,偌大的药厂里,异常安静。
可他却仿佛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从无数个隐藏的角落里,偷偷的将目光投向他,定定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唐五洲是二十来岁的来到省城的,在做生意之前,他只是个普通的基层公务员,拿着不算高的工资。
他几乎没来过这个地方,对这里之前到地方发生了什么,不算了解。说这里之前是个万人坑,他还真不清楚。
我爸却说,这省城之前被日本人的飞机轰炸过。
那一天,全省血流成河,所有没有人认领的尸体,都被拉过来,挖了一个大土坑,就埋在了这个地方。
据当时的报导说,那场轰炸死了大概有上万人,只有少书的尸体,被人找到自信安葬了。其余的,全部堆成一座小山。
那场面,惨不忍睹。
成堆的尸体,被埋进了这样一个大土坑里,又用泥土填了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这里种上了树木,建了公路,汽车在上面来来往往。后来这里又来了一群工人,在那坟堆上,修建了房屋,厂房。
人的记忆是很容易忘却的,这里虽然还是很荒凉,那万人坑的事儿,时间过去了七十年,记得的人很少了。
说完这些后,我爸又指着那些已经变黑的薏米水,那些儿黑色的烟雾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发黑的一圈圈污水。
我爸说:“五洲,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什么?”
“这些,就是那万人坑中日积月累的怨气。”
“怨气!?”
唐五洲一怔,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日本人的飞机突然从空中划过。
地面,瞬间一片狼藉,血流如河。
哭喊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泛着血腥味,悲伤就被定格了。
从泥泞里拖拽出来的尸体,夹杂着深深的怨念,被泥土封存在地底下,时间长了,也被遗忘了。
唐五洲看着我爸,低低说着:“你的意思是,我打药筒的地基,把这万人坑给挖出来了?”
“不一定。”我爸说:“其实我怀疑,挖出这万人坑的,是之前那个家具厂老板。”
“怎么说?”
我爸起身,他走到厂房一处漆黑的角落里,翻找了几下后,还真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碎木渣子。
他问唐五洲说:“之前这里的家具厂为什么突然不做了,你知道原因吗?”
我二叔摇头。
我爸顿了顿后说:“我今天来找你之前,其实先去大致地了解了一下之前的情况。那家具厂是两个人合伙做的,后来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人退股了。
居说,他在外面欠了巨额的高利贷,根本还不清。于是只能要求卖厂还债,另外一个合伙人不肯,就把另一半的股份给买下来了。
可没过几天,退股的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据大家的猜测,应该是被放高利贷的人,给弄死了。但是他真正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
听了我爸说的话,唐五洲低头低头看着发黑的地面:
“你的意思是,失踪的股东,就是半年前,我挖出来的那个人?”
“很有可能。”
我爸点点头:“这几十年大兴土木,这里的地面被抬高了五六米,那人被弄死之后,掩埋的过程,虽然他们没有挖出万人坑,但应该是将那万人坑破了一个小口子。
几十年前被炸死的那成千上万的鬼魂,怨气往外一点点浸透,在掩埋的过程中又把土坑给重新填了起来,相当于又把怨气给再次封存了。
而你在打这药筒子的地基时,又再次把那些人远怨气给放出来了,它们顺着管道往外透,你工厂那些人,其实不是中毒,而是被这些怨气给缠住了!”
唐五洲听了,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如果我爸说得没错,那这可比那只黑狗的怨灵可怕多了。
一只黑狗就要了自己的儿子,那这成千上万的死人,该怎么应付?
见唐五洲脸色都发白了,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五洲,你被担心,我刚才给你的那东西,让你走一步扔一粒的,你认得吗?”
“当然认得,那不是薏米吗?”
“那你知道薏米,还有一个别的名字是什么?”
“……不知道。”
“菩提珠。”
“菩提珠……这是……”
我爸顿了一下,之后说:“那些被炸死的人,说起来都是冤死的,炸得面无全非的,只能扔进了万人坑里。
说起啦他们也是非常可怜的,不过他们心里的怨气是常年累计的,而且非常巨大。
这薏米,也叫菩提珠子。
我……看了一本,那书上说,用薏米熬粥给冤死的鬼喝,就相当于用菩提给它们做了超度,这样他们的怨气就会消除。
然后,再用菩提珠给他们引路,让他们魂归黄泉,这样对他们是最好的归宿。
它们一走,你不就没事儿了?”
唐五洲听罢,哦了一声,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怪不得你刚才让我这么做,原来是在给他们超度。”
我爸点点头说:“没错。他们走了,那些工人的病,最多明天,就都能痊愈了,你别担心了。”
这驱鬼的法子,竟然如此的简单。
唐五洲有些不可置信,正要再问什么,却见我爸眉头微蹙,他看向唐五洲:“五洲,你这工厂里,现在最头疼的,却是另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