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学的时候,我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大二那年,我选修了股市金融课程。
当时给我们上课的,是一个姓沈的老师。
他的个子虽然不高,学识却非常渊博。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在站在一堆K线图跟前,对我们说了一番话:
“炒股,是窥人性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在这场游戏中,谁是贪婪者,谁是恐惧者,一目了然。生而为人,要么贪婪,要么恐惧,没有置身事外的第三人。能克服这两个弱点的只有圣人,但很遗憾,你我都达不到圣人的标准。”
这段话,对我的触动很大。
因此,当面前这个怪人嘴里,也冒出这两个词汇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看怪人呢,只听它继续说着:
“人这东西,呱呱坠地的时候,大抵都不懂得什么是善恶。从本性上说,它们其实更喜欢残忍的、血腥的东西。”
这番话,倒是深得我意。
比起人性本善,我更认同的是,人性本恶。
在柚子园农家乐的厨房里,我看到的杀蛇的那些血腥残忍的经过,对于蛇本身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但从我的内心来说,是兴奋的。
杀戮,能让人产生快(和谐)感,这确实不假。
这种快(和谐)感,不仅仅存在于对异类的屠杀上,在同类面前,更是如此。
连环杀人狂,他们往往喜欢看人体动脉血管爆裂的那一瞬间,血浆喷射而出的过程,让他们激动无比。
甚至有美国的科学家研究过,这种感觉,无异于吸食过毒(和谐)品后的舒爽滋味。
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很多从一开始,其实并不觉得有多美好。
比如抽烟,比如喝酒。
可一旦接触,一旦沾染上,就终身无法摆脱。
杀戮,更是如此。
我面前的怪人又抿了一口白酒后,杯子已经见了底。
我回头示意刘奎,他赶紧上前,将那杯酒再次满上了。
怪人很满意,它又道:
“刚出生的婴儿,虽然不懂什么是善恶,可在漫长的成长的过程中,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学会了明白是非,区分对错,分清高下。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人性中恶的那一部分,被拿走了,只能说,是被掩盖了。”
怪人说的这一点,我也点头认同。
人是群居动物,我们要融入一个群体,任何时候,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一味的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和想法,其结果也只能是被社会所抛弃,被朋友边缘化。
只有不断的磨去锋芒,才是生存之道。
于是,人性中虚伪的那一面,也就由此产生了。
我说了声是,怪人又吃了一颗蛇胆,接着道:“不过,虽然他们大抵懂得了什么是对错,可一旦面对真正的诱惑,能经受得起考验的,少之又少!”
怪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便是民国时期的大汉奸——汪精卫。
我完全相信他当年在刺杀摄政王载沣的时候,也曾经是豪情在胸,壮志凌云的,要不然他不会写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样的诗句。
可就是这样的少年侠客,最后也没有经受住贪婪的诱惑。
更何况,一个养鸡的大老粗老余。
老余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应该也是兢兢业业的。
从他养鸡场里出来的鸡,香味浓郁,肉质紧张实,在青神县及周围的几个县城那是非常的畅销。
那种鸡,应该是喝山泉水吃虫子和野草长大的。
它们的身形矫健,翅膀一扇就能飞到半空中。但是,它们绝对不是我在后面鸡舍里见的那种畸形鸡崽!
现在老余鸡舍里养着的那些鸡,每一只都是奇形怪状的。它们要么没有翅膀,要么没有脚,呆在笼子里也不动,连叫好像都不会了。
我当时看见这些鸡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事后,我才在网上查了一下。
那些畸形的鸡崽子,无论是三个翅膀,还是六条腿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转基因鸡”。
这种鸡,是从国外专门引进的特殊品种,吃最便宜的化工饲料,一个月就能养大出笼。
成本低,却很快就能见收益。
而且,收益还是巨大的。
但是,这种鸡,在我国根本就无法取得合格的销售许可,其原因就是,它的基因中带着非常大的安全隐患。
转基因食品,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一个定性的标准。
这种东西被人吃了之后,对人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影响,大家的说法不一。
人吃了转基因食品,短时间内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但时间长了,会不会出现有专家预料的基因突变,就目前来说,这都还是个未知。
所以,养殖这种鸡,目前来说是违法的行径,只是监察部门,还没有在行业内进行过具体的清查。
这种鸡的肉质松散,没有鸡的鲜味,一般都会供应给快餐店一类的地方。
快餐店,需要大量的鸡翅鸡腿。
土鸡的价格昂贵,用来做原材料实在不划算,长了几个鸡腿鸡翅的“转基因鸡”,量大且价格便宜,正符合了快餐店的需求。
因此,在利益面前,老余因该是终于妥协了。
不过,他自己,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长大的,所以,他才会在见了梅梅打包回来的炸鸡后,会突然觉得恶心的原因。
那种畸形的东西,看不见也就胡乱吃了,知道是怎么回事,谁还吃得下去啊。
一直兢兢业业养殖土鸡的老余,居然选择了养殖这种“转基因鸡”,这还真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怪人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良知道义什么的,在利益面前,果然是是微不足道啊。
我在思考的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鸡头怪人。只见它一颗一颗地吃着蛇胆,细细咀嚼着,非常地认真。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刘奎要再给他满上的时候,怪人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我却看着怪人,突然问了一句:
“我们先不说老余,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