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是禅宗的法门,相对于渐悟法门。也就是六祖慧能提倡的“明心见性”之法。
无论在佛道还是偏门,这种法门都适用。所谓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李半仙此时就是这种状态,心灵空明之下,一蹴而就,成了宗师的位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爷爷面带笑意,盘坐与地上,绥罗在二爷爷怀中圈成一团,闭上眼睛假寐。
淡淡的佛光让它感到无比舒适。
“方丈,悟了!”了深先是惊讶的张嘴,随后激动的浑身颤抖。
迅速的盘膝坐在二爷爷旁边,口诵经文。那低沉而祥和的佛诵让人内心平和,没有外物的纷扰。
二爷爷仿若只身化作了佛陀,被淡金色的光芒围绕。房间里散落进来的阳光全都绽放成一朵接着一朵金莲。
法相,地涌金莲!传闻只有佛家集大成者在讲法时才能勾连地脉,引动如此奇观盛况。地涌金莲本是佛教五树六花之一,象征佛的善良与惩恶。
二爷爷如同那传奇中的佛陀化身,面带笑意,却又不威自怒,仿若有万般面貌浮现,给人以敬畏。
李半仙顿悟,二爷爷何尝又不是打碎了枷锁。直面本心,今朝得道。
“善哉善哉!贫僧也六识通了!”
双手合十,喜色稍纵即逝,再次变成那古井无波,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才是有德之高僧。
舅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他眼里的笑意怎么都遮盖不住。
“恭喜空悟大师六识圆满,征得大宗师。”李半仙郑重道。
本来自己成就宗师都已经算是艰难之举,但眼前的归元寺方丈已然成就大宗师。心中暗叹,不愧是连自家师兄都佩服的人。
当初佛家修六识,并不能以什么大师宗师来一概而论,但六识圆满的出家人,那是实打实的大宗师。
举华国上下,大宗师林林总总加起来都不超过十指之数,如今却有两位和我关系紧密。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不是我自己作死,就没人敢动我。
大宗师出手次数不多,但更多的是威慑,好比热兵器中的核弹。
“此间事了,我也该回了。”二爷爷站起来低声道。
李半仙颔首,“师兄的尸身我会处理,按照他的遗嘱交给空悟大师手中。我也就了却牵挂,该回燕京了。”
“大善!”二爷爷又拿起蝶舞的骨灰盒,叹息道,“命运交织,世事无常。”
“鑫儿,告诉你师傅,如若那人来寻,我愿助他一臂之力。”
“知道了,二爷爷。”我恭敬的回应道,突破大宗师的二爷爷多了一种勇往直前的气势,实在是好事。
回去告知师傅,铁定能让那老家伙乐上一乐。
“金钟罩,是我佛门护法武僧之传承,施主可去我归元寺观那先贤心得。”
我心头一喜,是柱子哥的机缘来了。
柱子哥也稳沉的说道,“多谢方丈成全,小子被第十关阻隔已久,如若能找到破关之机,他日定还造化之恩。”
他修的是佛门金钟罩,修的不止有武艺,还有禅意。那坚定和勇猛都是金钟罩赋予柱子哥的无上之宝。
“无事,我归元寺大开方便之门。”
话毕,便如同那行走人间的云彩一般飘逸的离去。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二爷爷破得大宗师之后变化这么明显,而我那师傅怎么还是这么损?这么坑?
“我也先走了,把师兄后事料理干净便折返燕京。如果你们有空来燕京,我李某人定尽地主之谊。”李半仙笑了两声,随后抱起万千烟的尸身出门而去。
这古典的厢房已经没有了纷扰,外面的喇叭里赫然放起了杜十娘。如果我没听错,应该是蝶舞版的。
谁都不会知道,这梅园之中藏了这么一件爱恨情仇之事,直让人扼腕叹息,不能自已。三位主角总的来说都得了善果,这场恩恩怨怨算是彻底完毕。
“舅舅,我们走吧!”
一缕清风拂面,隐约间居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
………………
万千烟身死,宋家的危机已然解除。宋家更是百废俱兴,舅舅把我们送回我住的大宅之后就抽身离开。但这份亲情算是有了着落,心头也踏实了不少。
“哐镗!”大门一下被打开,那个老头就像早有预料一般。
“空悟大和尚也跨出了那一步吗?”
大宗师之境果然已经到了另一个层面,这种气机的牵引都能感觉。应该说每添一位大宗师,华国气运就会更加浓厚几分,因为这是底蕴的增强,会有很多人感受到。
但像师傅这么明晰,一口咬定突破之人是二爷爷的,可能也不多。
“佛门已经有将近百年未出六识圆满的人物,没想到被空悟拔了头筹,他的迷障除了吗!”师傅像自言自语,又向在和我说话,眸子里闪过一星一点的亮光。
随后只身一人,背手走进屋内,“把你们这遭给我这老头子说道说道?”
我把事情的经过和始末都给师傅说了一遍,他同样是啧啧称赞。只因他终究不是江城人,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更不知道二爷爷身上有如此故事。
“难怪我邀他出山他不愿意,原来有情债未还,空悟和尚让你给我带什么话来了没有?”
“二爷爷说愿助你一臂之力!”我将话再重复了道。
师傅仅仅点头,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鑫儿,你二爷爷始终都觉得亏欠你。你舅舅应该给你说过一些,别太怨你二爷爷。”
“我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我自己会去查清楚。”
师傅欣慰道,“你和你父亲还真是像…”
还不待我说话,只觉得口袋里一阵异动。脸色猛变,那土地爷还在我这。之前我还准备让李半仙把神像给顺带捎回齐凉,结果只顾着感慨,居然给忘了。
我赶急赶忙的将神像捧在手中,那土地公似乎虚弱到了极致,小弱的神体在我手心浮现而出。
“神灵?”师傅眼睛微睁,在这个年代神灵可是稀缺之物。
“小哥,我时候不多了,恐怕已经撑不回…齐凉…但我还有一事未完成。”土地爷的神体已然开始涣散。
本来他就沉睡了这么久,还没有信仰的供给。加上出手两次,法域遥远,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您说!”
“我希望你能去…去齐凉…找到一个…叫…卢守城的人,告诉他…土地爷爷还…记得…和他…和他的约定…”
我稍加思索,土地公给的这个任务并不难。也就跑腿传话,加上对土地爷的品行也足够欣赏,便应了下来。
“小哥也是…心思纯良之人,我信得过你。我已身无…长物,这被我居住了…三百年…的神像…留作报酬…”
“我本上京赶考一儒生,在齐凉病死,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土地神位,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只是可惜齐凉,我无法割舍的齐凉,再也看不见了。”
一道灵光划过,手心的土地爷之灵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徒留下一尊泥塑的土地神像,咧嘴在笑,但是眼角被红色染料侵染,仿若那鲜红的血泪,最终还是抱憾而去。
重重叹了一口气,将神像捧在手中,为土地爷送行,送他最后一程。齐凉我会去,那个叫卢守城的人我会找,因为这是土地爷最后的托付。
对于他的前途我并不担忧,做了三百年土地,庇佑一方,功德自然巨大。那幽冥之人定会以礼相待,最后投身一处好人家。无他,种善因得善果。
“什么好东西都被你小子得了。”师傅盯着我手中神像,“这可是功德之物,一般神灵只会将其留在栖居之地。何况现在有灵的神像还那么少。”
当年之事不仅是术士之劫,也是神灵之难,无数道观被拆,佛寺被毁,里面被供着的神佛也没有好下场,近八层被毁坏焚烧一空。齐凉土地能逃过一劫也是大幸。
“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我诧异道,只当此物是土地爷给我的纪念品。
毕竟对神经记载的典籍也是少之又少,能够被神灵赐予神像的人更是罕见。
“神灵之力来自信仰,是人的信念汇聚。这神像虽然没了灵体,但在齐凉土地三百年的浸染之下当然也不是凡物。各种鬼怪肯定是轻易不敢近身,诅咒也无法加诸你身上,无疑多了一份保障。”
“其实算起来,鑫儿你的劫数也该来了。我还想着为你寻一件法器,看来是不需要了,有这土地神像,度过的把握大的多。”
师傅闪过一丝愁容,修法之人都说会犯那三缺五弊,三缺五弊的确存在,实则这说法不尽正确。三缺五弊也不过是劫数的一种显化,能囊括百分之九十九的劫数在里头,没有任何一个修法之人逃脱。
我的心还是比较大,一直没当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对自己的运气有信心。
但师傅下一句话把我的心情打落到了低谷。
“你爸就是因为劫数而亡,甚至牵连了你妈和你,我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