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客栈,七楼,亭子里。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从红日高悬到月明星稀,高大男子始终正襟危坐,不曾松懈半分。
亭子里摆有一副桌椅,一副茶具,一副棋盘。
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有高大男子坐在那里,茶具也只剩下一个茶壶,里面早已没有一滴水,棋盘上摆满了棋子,黑白相间,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无字。
从有到无,聊胜于无。
高大男子从始至终都紧盯半空中的一团烟雾,兰香全走前留下的一副云图,即使‘下棋’的时候也不例外,任由烟雾做着各种变化,山清水秀的山岭、波涛汹涌的江河、锣鼓喧天的集市、无声无息的夜晚......,景色各异。
哭闹的小童,步履蹒跚的老者,做饭的妇女,劳作的汉子...,千姿百态。
高大男子收回视线,侧身看向楼下,村中心的那颗老槐树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高大男子伸出一只手,手指在空中虚按,空间泛起阵阵涟漪,槐树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拉拉的声音,一道无形的光柱从树梢冲向天际,在空中爆炸过后,碎片散落在村庄周围,相互连接,形成一层光壁。
这一切都被高楼上的男子看在眼里。
高大男子冷哼一声,“这么敏感,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高大男子再次转移视线,望向两边大山,他清晰的记得,千年前,这里还是空旷的平原,人迹罕至,寸草不生,可是就在一夜之间,这里竟平添出两座大山,大山绵延数百万里,占据了邨州的半壁江山,至今无人知其来历。
兴许是累了,男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气,自语道,“闭关?修炼?都是谎话!想要宝贝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吧,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存在,你们竟然愿意花费数百年,还和平生最看不起的窟兽做了交易,这算不算是世风日下,不,窟兽又怎会有你们会做生意,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不是一脚被你们踢开。我所不明白的是,自锁沦大帝羽化离去,已过万年,这个大陆的主人是不是要易主了。”
天空乌云密布,其中似有雷电翻滚,云海沸腾。
高大男子摆手笑道,“别误会,我可没有当老大的兴趣,只是我没有,别人也会有,你能拦得住我一个,还能拦得住我十个,百个?”
云海默不作声,慢慢退去。
高大男子站起身,拂袖,棋盘上空空如也,所有的棋子都被他揽进袖子里,茶壶也是一样。
高大男子走出亭子,站在房檐上,冷风飕飕,却吹不起他一片衣襟。
“这个世界,我还没看够,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还有很多人我没有见过,羽化什么的,于我不过是浮云。”
高大男子对着云海离去的方向,伸直手臂,竖起中指。
本名菊白水的高大男子从房檐上落下,好似一片枯叶,无声无息,飘落在水面上,翻不起一点风浪。
无人把守的大街,此时显得尤为空荡。
菊白水漫不经心的来到槐树前,在树荫所遮蔽的区域前一步停下。
手指再次虚按,涟漪再次出现,菊白水加大手指力度,更为激烈的涟漪从手指一点处向外蔓延,最后遮盖住槐树的整个身躯。
菊白水轻笑道,“把自己保护的这么严实,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朝不保夕了。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只要你把树干最中间的那一块送给我,我就可以炼制出一根世间独一无二的笔杆,写尽世间万物,这样就可以再保你百年无恙。”
槐树叶沙沙作响。
菊白水摇头道,“唉,你啊,浑身都是宝,自己却偏偏用不到。我本想做一个顺水人情,勉强收下你的灵根,也算是不枉我们同类一场,可是你偏偏又是一个榆木脑袋,这该怎么办呢?哦,对了,村子里的那位竹篓少年,你应该很关心他吧,你说,要是村子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修道者攻破,他们一定会把你抽筋拨皮暂且不说,但是住在村子里的这些人类,你觉得他们会活下去吗?”
槐树叶再次沙沙作响。
菊白水展颜一笑,说道,“看来这事有戏。”
槐树叶随风起舞,左右摇晃。
菊白水摇头,“不行,免费的保镖,我可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槐树叶静止。
菊白水皱眉,认真思索一番,“你是说,你的灵根是留给那位少年的,你自己也做不了主,那可有些麻烦了。我知道你的槐树叶和槐树枝也很值钱,可是我用不到那些啊,我现在的境界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再想向上攀登,可就不是一些灵丹妙药,天财地宝能够解决的了,再者说,以我现如今的境界修为,不说长生,至少活个千年还是可以的。不过,看你的意思,灵根是讨要不到了。这样吧,你把树梢上最粗的那根树枝给我,大致估计,应该可以完成一册书的编写,然后我保你们十年平平安安。这样如何?”
槐树叶发出巨大的声响,可是这一切都只能被菊白水一人感受到,即使是站在不留客栈四楼窗前的范方,也无能为力。
做完交易,心情明显变好了很多。
菊白水无所谓道,“没关系,就他那点道行,是不可能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交易的。今天心情不错,就先表示表示我的心意。就我所知,大山中至少有三股势力对你有所图谋,其中的两家我认识,他们分别是来自白龙地界,再一国的凄惶旗和祥云国的寰宇观,都是一两百岁的小屁孩,不足挂齿,最令我琢磨不透的是另一股势力。”
菊白水摸着下巴,沉吟道,“应该是思镞国的菩萨堡,但是里面好像掺杂了其他的东西,黑蒙蒙的,看不透啊。”
菊白水拍了拍脑袋,玩世不恭道,“算了,就先拿那两个老熟人开刀吧。”
菊白水转身向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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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夜多了几分恐怖,总是有细微的嗡嗡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可当人群赶到时,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像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
陆安时阔别一年后,从镜月庙连夜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早在一年前,他就往家里寄了书信,告诉家里人自己不日就要回家探望,走到思镞国和祥云国的交界处时,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快要到达天香县的时候,又收到了家里的信件,信上说,这几天天香县将要举办展览大会,让他快些回家,以免遇到封城,只会平添一些时间。
可他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进城出城的最佳时间,为了不让家里人挂念,他又多写了几封信件,告诉家里人,自己一切都好,只是要在城里多待一些时间,那时他还没有进城,家里很快回信说,寇爷爷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老槐树下等着他回家。
为了早点和老人相见,他决定提前出发,便专门挑选了这么一条山间小路。
除了陆安时,和他一同回村的还有他的三个同门和一位师长。
陆安时的老师名叫尘复,是镜月庙的外门长老,对陆安时有知遇之恩。
四年前,尘复带着游学队伍在老槐村的不留客栈留宿,在那时就一眼相中了陆安时,他说服了陆安时的父母,让他到镜月庙学习修行,这一走就是四年。
尘复披着镜月庙的专属斗篷,斗篷背面绣着一口井,井中有一圆月。
其余三人都是和陆安时一般岁数,同为尘复的弟子,四男一女穿过一片草丛,陆安时和尘复遥遥的走在最前面,走在最后的女孩突然大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个头最高的那个男孩,腰间挂着一把短剑,背上还背着一张牛角大弓,听到女孩的喊声,一个侧闪,出现在女孩的右侧,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女孩皱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脚底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师兄,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高个子男孩冷着一张脸,蹲下身,拔出腰间的短剑,谨慎的拨弄着被女孩踩在脚下的异物。
原来只是一张蛇蜕。
高个子男孩用剑尖挑着蛇蜕,照着月光,细细观察着。
其余三人也已赶到两人身边。
尘复瞥了一眼蛇蜕,问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
陆安时拿起蛇蜕,拇指轻轻按压,蛇蜕表面有一层光滑的薄膜,一按压,发出‘叽’的一声。
陆安时解释道,“这里的大山与其他地方不同,常有窟兽出没,尤其是这两年,窟兽出现频繁,难免留下痕迹,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高个子男孩问道,“这里离你们村还有多远,我感觉青竹有些撑不住了。”
陆安时看见女孩苦着一张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安慰道,“已经快到了,再忍一忍。”
女孩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另一个少年,站在四人面前,警惕着前方。
少年戴着一副纯白的面具,眼睛和嘴巴的地方由黑紫色涂画出了大致的脸型轮廓。
少年手持青阳扇,扇面绣了几只形态各异的精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尘复注意到了异样,拔出背后的大刀,站在少年右前方,打趣道,“你们的运气很不错,刚走出山门,就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历练,谷之文,你留守后方,防止它们偷袭。”
面具少年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众人的后方,他打开折扇,扇面上的精怪都发出诡异的青色。
高个子男孩环顾四周,查看树上的情形,他虽然带着短剑,但真正擅长的还是射杀之术,只是尘复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对他浇了冷水。
尘复道,“不用看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高个子男孩来到尘复身边,轻声道,“需要我叫后援吗,只要我捏碎腰间的玉佩,家族就会有感应,并且可以来支援我们。”
尘复呵呵一声,“等他们赶来,我们早就成了别人的食物了。不用急,它们兴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只要我们保持足够的友善,也许就会避过这次争斗。”
“陆安时。”
陆安时听到老师的呼喊,急忙赶到他身边。
“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过去和它们交涉一下,说明我们的来意,如果需要支付过路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盘缠,毕竟窟兽和我们人类签订过盟约,它们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陆安时点头称是。
走进树丛,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不多时,陆安时一脸铁青的走了出来。
尘复感到一丝不妙,悄然运转丹田灵力,丹田中的那棵大树,从下到上,发出一层土黄色光芒,手腕处渐渐泛出土黄色。
陆安时回到原来的地方,已然抽出袖中双剑,冷声道,“它们说,可以让我们几个过去,但是必须把青竹留下。”
听到这一噩耗,女孩的眼眶再次泛红,大有山雨欲来的情势。
手握大刀的中年汉子冷笑道,“看来是说不通了,它们的战力如何?”
早在镜月庙的时候,尘复就已传授过勘察之法,就是以自身灵力向外扩散,通过灵力的消耗和传播速度来判断敌人的数目和境界,不过根据陆安时现在的实力,恐怕也勘测不出什么。
陆安时回答道,“四周树丛都是它们的人,在最深处好像还蛰伏着其它窟兽,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不止一只已然开窍的窟兽。”
尘复扭动着脖子,握着大刀的气力又加重了几分,狞笑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谷之文,注意身后,左塑留意上方,以防它们偷袭,陆安时保护好毛青竹。”
中年汉子爆发灵力,全身绽放土黄色,光芒蔓延到手中大刀,大刀迎风暴涨。
树丛中传来嘶嘶的声音,数不尽的黑色小蛇从树丛中蔓延开来,它们仰着脖子,猩红色的长舌从嘴中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黑色小蛇缓慢的向五人逼近,树丛中再一次传来细微的嗡嗡声。
左塑抬头望去,点点寒光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凝练灵力在双眼之上,双眼发出淡淡的褐色,天空中的情形清清楚楚的展露在男孩眼中,他不由的惊呼一声。
“好多蜜蜂。”
尾尖都是毒刺的蜜蜂占据了整个树林上空,高个子男孩抽出后背上的牛角大弓,从身体左侧的箭囊中拿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用力拉紧弓弦,丝丝褐色出现在弓弦和箭矢之上。
谷之文召唤出扇面上的精怪,是一只双腿站立的狐狸和两只龇牙咧嘴的土狗。
狐狸双腿叉腰,眼神凌厉的注视着前方的树丛,尖锐的声音在众人围成的小圈中响起,“爷爷的,我就知道叫我出来准没好事。谷之文,你当初可是说要回你同门的家乡,还说这里有很多好吃的,我才跟着你过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谷之文苦笑两声,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两只土狗中的其中一只,不甘示弱的还嘴道,“臭狐狸,有什么话不得等到安全的时候再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老爷不在,你就可以欺负少爷,我们哥俩还在这呢。”
狐狸满脸的不屑,冷嘲热讽道,“呦呦呦,丧家之犬还敢口出狂言,你们可不要忘了,即使被青阳扇禁锢身形,但是只要灵根不散,我就有恢复真身的一天,你们呢,除了待在这把破扇子里,还有什么出路?”
另一只土狗道,“你要是能出去,不早就出去了吗,还需要在扇子里等上三百年,真是可笑。”
狐狸勃然大怒,一脚踢向左后方土狗的头上,土狗侧身一躲,四脚刚落地,就被从树丛中窜出的一只花纹豹子咬住了脖子,两只四脚兽滚落在一侧,撕咬了起来。
另外一只土狗,突然跑进身旁的树丛中,嘶吼起来。
狐狸叹息一声,不情愿的走到少年的面前,站定之后,前方的树丛抖动起来,一只两米高的花纹豹子从树丛中款款走出,它的脊背上站立着一只五彩大鸟。
大鸟口吐人言,说道,“交出女娃,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狐狸奋起一脚,踹在大鸟的肚子上,大鸟直接被踹飞到天上,挥舞着翅膀,好不容易在空中稳定身形,大鸟就看见一只比它整个身体都要大上数倍的豹子头从下方弹射而出。
狐狸一腿插在豹子的心脏处,从里面掏出一颗色彩斑驳的圆珠。
狐狸一口吞掉圆珠,不满足道,“切,只有一百年不到的道行,就敢在你霄狐大爷面前叫唤,谷之文,这次看在灵根的面子上,原谅你一回,下次再找我帮忙,没有三百年的灵根,你就不要再开口了。”
狐狸摇晃着身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树丛,“我去找些吃的,晚些回来。”
从头到尾,不曾出手的少年,只能苦笑一声。
被豹子头再次击飞的大鸟,狼狈的从树梢上飞下来,眼看面具少年身边已经没有了狐狸的身影,它鸣叫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翅膀,化作一个尖锐的箭矢冲向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眼看就要得手,大鸟已经可以想象到少年的脑子爆炸的画面,就在这最后一刻,少年突然转头,那把青阳扇铺展开来,竟有两米多长,扇面上镌刻着山峦和河流,临近扇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山上的大风和河流的湍急。
躲闪不及的大鸟感到后悔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它的整个身体直接没入扇子里,挣扎的身形直接映照在了扇面上。
收起折扇,少年擦拭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满意道,“虽然你还没有修炼成精,但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想来也是修行不浅,以后的日子就要多多照顾了。”
少年常年带着面具,所以便会在第一感官上,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错觉,可是当真正的相处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少年的性情其实要更为的平易近人。
面具少年这里的争斗已经告一段落。
他再次打开折扇,一股寒冽之风从扇子里刮出,吹飞一大片的黑尾毒蜂,暂时缓解了中间战场的燃眉之急。
高个子男孩每一次拉动弓弦,都表示将会有一大片的毒蜂被击杀,眼看着箭囊里的箭矢快要告罄,可是毒蜂的数量依旧不见减少。
陆安时停下旋转的身形,喘着粗气,双手发抖,两把短剑上的剑芒已经虚弱到了寸余长。
毛青竹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名为青竹,是毛青竹满月之时,由家中的老祖宗亲自铸造而成,名字取自家族后院的一片竹林,剑身也由百年修为的竹怪打造,剑身为青翠色,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青色的宝石,来自于用来打造剑身的竹怪的灵根,每次挥斩,剑身都会传来清脆醒耳的竹叶声。
稍作休息,毛青竹第一次运转全身灵力,青竹剑上面的青色宝石大方异彩,数道青色光匹从宝石中甩出,光匹在毛青竹四周旋转过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青色的光团。
“青山竹叶潇潇声!”
随着毛青竹的一声怒喝,光团向空中的毒蜂群中冲去,爆炸声起,毒蜂死伤无数,大片细如毛发的青色光芒随着光团的爆炸,激射而出,又是一片死伤。
一只头戴黄冠,尾尖毒刺寒光乍起的毒蜂王悬在半空中,它的身边围了四只体型比它略逊一筹的工蜂。
毒蜂王头上的黄冠上镶嵌着五颗猩红色的圆珠,只要再产生一颗,这只毒蜂王就可以真正的修炼成精,口吐人言,以人面示人。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被二十三窟的大当家传唤了出来,要求自己带着毒蜂群来掳掠一个人类丫头,让它更没有想到的是,为了一个人类丫头,自己的子民竟死伤过半,已经诞生灵智的它开始盘算着怎么向大当家索赔自己的补偿,以前自己只是一个毒蜂,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可是现在自己早已今非昔比,没有人再可以欺辱它。
它飞到毒蜂群的最上方,发出一道指令,届时,所有的毒蜂全都停止了攻击,那四只工蜂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王,不过还没有诞生灵智的它们只有暂时的错愕,便听从自己的王向丛林深处撤退。
收起软剑,毛青竹喘着粗气,警惕四周,害怕毒蜂群来一个回马枪。
陆安时手握双剑,与左塑背靠背站在一起。
左塑已经筋疲力竭,只凭着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
谷之文展开青阳扇,丝丝凉风吹拂着众人,带来些许的清爽。
尘复的大刀刚从一只黑眼熊的胸膛中拔出,刀尖上挑着一颗色彩斑驳的圆珠,他咧着嘴,轻佻的说道,“又有一颗,陆安时,看来你们家乡的这两座大山不一般啊,就连黑眼熊都产生了灵根,虽然只有五十年。”
尘复的脚下躺着数十只黑眼熊,它们的胸口上都有一道贯穿全身的伤口,一击毙命,无一例外。
剩下的几只黑眼熊在首领的召唤下,相继退到树丛中,再没了动静。
尘复吐出一口血痰,用大刀撑着自己的身体,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留着鲜血。
谷之文急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梨木盒子,盒子里有数十颗药丸,都是即时生效的疗伤药
服下疗伤药,四人盘腿坐下,趁机恢复气机。
从头到尾都不曾出手的面具少年为他们护法。
不多时,土狗和狐狸都赶了回来。
土狗的情况还算好些,只有爪子上有些许的不足寸余的伤口。
狐狸大摇大摆地坐在一颗树下,翘着二郎腿,嘴里叨着一串自己做的糖葫芦,树枝上穿插了四五颗大小不一,颜色不一,色泽不一的圆珠。
狐狸慢吞吞的将它们吞下肚,站起身,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头上有一撮黄毛的土狗,冷眼旁观道,“哼,这次真是让你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狐狸眯着双眼,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吃的太多,现在的世道都这么的......没道理?”
另外一只耳朵上缺了一块儿的土狗,打着哈气,转身走进了早已敞开的青阳扇,青阳扇上一只五彩大鸟看着土狗,发出无声的尖叫。
谷之文笑道,“今天给你们找了一个好邻居,你们可不许欺负它。”
头顶黄毛的土狗,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小少爷,我们可不像其它人,这么没有教养。”
谷之文苦笑连连,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概是吃了几个灵根的原因,狐狸并没有还嘴,而是一脸奸笑的盯着青阳扇扇面,巍峨的高山上,一颗古怪柏树上新长出了几片叶子,河面上,一叶泛舟随着风浪起伏,这些许久不曾看到的画面,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它的‘眼’中。
狐狸捧着肚皮,大笑着走进青阳扇,对着新邻居热切的打着招呼。
土狗和狐狸相继走进扇子里后,树林又一次陷入了怖人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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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崖上落定,高大男子轻叩手背,点点涟漪以他的手指为中心,向外扩散。
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
“菊白水,你写你的书,我修我的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高大男子轻笑两声,高昂着头,鬓间长发散落在肩头,手指轻叩,涟漪扩散的速度逐渐加快,呼啸声从耳边响起。
身后传来大山崩塌的声音,尘埃四起,数道身影或站,或坐,将高大男子团团围住。
菊白水停下手上的动作,扭身站立,涟漪悬停在半空中,将其他人的身影禁锢其中,使其动弹不得。
菊白水呵呵一声,涟漪向内推进,嘭的一声,一个身影被挤压成肉泥,鲜血淋漓。
最后方的那道身影,肝胆俱裂,声嘶力竭的吼道,“菊白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和我们作对,你不会有.....”
“聒噪。”
菊白水不耐烦的一挥手,所有人全都变成了一团水汽,消弭世间。
菊白水缓缓踏出几步,身影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他微微叹息,“唉,为了一个笔杆,又要多做好多无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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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赶路的陆安时等人,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老槐村。
看着村口的老人与狗。
陆安时连忙向前,搀扶着老人的身躯。
黑毛大狗咬着陆安时的衣袖,尾巴左右摇晃,显得格外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