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上坐着两个人。
手握钓鱼竿的银白色胡子老头范进轶眯起眼睛,看向黄河方向,频频摇头,偶尔说上一两句走错路了,不是往那边拐的话语。坐在他身边的张云安问道,“老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手里正握着一封信,信上讲了他去到天外天之后,应该做的事情以及需要避讳的事情。
范进轶眯眼看向他,说道,“那个金世昌和你师父一样,都是我的人,现在你师父离开这里了,其他几个老头都还没有苏醒,眼下我身边能用的就只有你了。”
最后范进轶又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张云安冷着脸,第一次产生了拒绝老人的想法。
这可不是辛不辛苦的问题,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周天申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值得那么多的神境前仆后继的为他去死,而他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老人,一定是大陆上最顶尖的一撮人中的第一人,可为什么把目光全都放在了周天申的身上。难不成是看中了老槐村中的那棵老槐树,他是知道一些关于老槐树的事情的,都是荣锡祚在喝醉之后告诉他的。可老槐树的真正身份,荣锡祚一直忌讳莫深,从来都不许他问,更不会告诉张云安,为什么他要来到老槐村,到底是为了谁。
张云安深呼吸几口气,问道,“这个周天申到底是什么人?”
范进轶撇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知道?”
张云安满不在乎道,“我老师就是为他死的,师兄也因为他被困在浮萍城,我帮了他这么久,总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范进轶开始觉得身边的年轻人还是有些脑子的,开始正视于他,“你怎么知道陈忧是因为才去的浮萍城,荣锡祚告诉你的?”
张云安开始额头冒汗,手脚冰凉,说道,“不是,是我猜的。”
范进轶扭过头,再次看向黄河,惊疑一声,笑道,“无论是猜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张云安,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这条命是我救的,要不是我当初路过那里,你现在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还何谈傲人的天境修为。老实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会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张云安只能作罢,临走前又问了一个问题,“周天申现在如何?”
范进轶大笑,“你们这两个小狐狸,一个到处收集信息,就是为了推演出我埋下的那些脉络,从而凭借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妄想推演出事情的真相和本末枝节,可笑。而河里的那个呢,以为有人会将修为传给他,就不用心修道了,从邨州到中州,总该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可他呢,一关的修为都没有破,倒是你,占了他不少便宜。所以我这次干涉水神会,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天境修为又咋滴,还不是被人一巴掌拍在岸上。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三进中州,还真是被你知道了不少事情,要不要给我说说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张云安站在原地,如释重负,“你老人家这么厉害,还不能自己算出来?”
既然范进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而且没有出手阻止,那就说明他做得这些事并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那他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范进轶点头道,“这倒也是,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快走吧,要是去晚了,他就淹死了。”
张云安的身影一闪而逝,瞬间来到黄河岸边,在一堆杂草中发现了周天申。
将他带到客栈中,挥手散去他事先设置好的屏障,将周天申平放在床上。
看着很是狼狈的周天申,张云安不由得笑出声,问客栈老板多要了两壶酒。
等到他回到房间中,发现周天申已经醒了,站在窗边,瑟瑟发抖。
关上门,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张云安笑问道,“什么感觉?”
周天申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指甲盖里塞满了淤泥,“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后怕。”
差点死在那里,你说是什么感觉。
张云安手指轻叩桌面,终归是没有把和范进轶见面的事情说出来,换了一个话题,“那头水怪长什么样?”
周天申撇嘴道,“没见到,唉,看来这场水神会注定是不太平了,就是不知道师兄留着什么后手。”
张云安问道,“我们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后怕,“你带着白旭和林宣离开这里,我必须要留在这,如果师兄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想帮他弥补一二。”
这件事地境以下修为的人都不应该牵扯进来。
张云安收起袖子里的信,正合他意,“那我们天一亮就走。”
天亮后,张云安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了黄河城,发现城外多了不少人,虽然都没有露面,但是张云安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白旭扭头看向黄河城,问道,“为什么老师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张云安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就是帮他了。”
三人快步走进鸠山。
城中,城主府上空突现异象,滚滚黑云聚集在一起,随后便见一杆金枪从城主府直冲而出,穿透黑云,留下一条金色尾巴,在空中形成一条长路。
阵阵鼓声从城主府内部传来,身穿奇装异服,带着怪异面具的几人踩着金色长路,步步攀升到空中,来到云海上,排成一个阵列,然后从手中变化出一只只巨大锣鼓,用手拍打,轰鸣不止。
城主现身,出现在城主府上空,云海之下,手握长枪,手指黄河,一身灵力覆盖了整个黄河城。
黄河水沸腾不止,一条条鲜红色的触须冲出水面,冲向云海上的众人。
锣鼓声不止,金色闪电从黑云中被召唤而来,打在那些触须上,溅起一阵火花,触须表面变得焦黑,伤口处传来恶臭味。
城中居民全都聚集在屋顶上,指着黄河的巨大触须和城主府上空的云海,赞叹不已。
周天申混在人群中,渴望能够找到刘仁的身影。
城主手握长枪,来到云海上,向那些行为怪异的巫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应该是昨天的争斗,有人潜入水底,唤醒了水怪。”
城主震怒,“到底是谁。”
还有人敲鼓不止,手臂上留下鲜血,“城主,眼下的情况需要立即开启护城大阵,要不然等到水怪完全露出身躯,黄河城必会被它毁掉。”
城主叹气,“眼下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祭出长枪,停留在空中,化作一枚金色圆丹,旋转的同时射出金光,城主来到圆丹下,向那些看热闹的居民喊话,“现在黄河城危在旦夕,还恳请各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很快便有人应答,“我来助你。”
不断有人离开人群,御风而停,环绕在城主身边,纷纷祭出灵根,灵力汇聚在金色圆丹上,看他们动作娴熟,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有人高喊,“城主,为何不请那些城主府的供奉,有他们在,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镇压这头水怪。”
金光不断向外扩散,最终围住黄河城,形成一层金色的涟漪气机。
触须被挡在外面,黄河水不断向上喷涌,一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水流后面,吼声响彻天地。黑云被风浪吹散,那些巫师全都不见踪迹,只留下一个破烂锣鼓。
黄染大喊一声,拼尽全力,将金色圆丹砸向即将露出真面目的水怪。
金色圆丹打在水怪上,爆炸声起,风浪席卷整条黄河。
又见一条青色身影从远处而来,直接冲向水怪,剑气结成一只大网,笼罩住了水怪的身体。
一条火龙呼啸着从黄河中钻出,缠绕在水怪身上,将它向下拖拽。
空中的云海突然再次聚集在一起,一道恢弘-法相出现在云海之上,向下打出一拳,山岳般的拳头镇压在水怪身上,直接将它再次按压在河底。
城池上空的阵法表面泛起阵阵涟漪,半个时辰之后,才算是停下来。
那头水怪再次被镇压在黄河中。
黄染松了一口气,向那些帮助他的人拜谢。
眼见黄河恢复平静,众人很快散去。
黄染已经放出话,要在城主府大摆筵席,犒劳这些出手帮助他的修道者。
众人一同飞进城主府。
周天申到最后都没有见到刘仁的身影,继而离开了黄河城,追上了张云安等人。
有声音从云海之上传来,“时隔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青衫剑客从山岳上而来,腰后有长剑,轻笑道,“跟它费什么话,记吃不记打的玩意,直接杀了了事。”
有枪者从河底钻出,微微喘气,“就我们三个,想要杀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拳师双闭环胸,“哼,要不是在崖州耽误了点时间,还轮得到它在这里耀武扬威,虽然杀不死它,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它。”
剑客咧嘴一笑,“祁铉,你这句话才算是说在我心坎上,不得不说,现在的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祁铉闭口不语,双拳紧握,接连打出三拳,每一拳都正好打在水怪的肚子上。
诸凡向下张望,“啧啧啧,这几拳可要让它疼上好久了。”
苏芦看向一个方向,“你们看那是...”
顺着枪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峰之上,站着数个黑袍人。
祁铉活动脖子,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是窟兽一族。”
诸凡疑惑道,“难不成是来接它的。”
祁铉冷哼道,“时间还未到,他们就来了,当真觉得我们人族不行了。”
苏芦建议道,“静观其变。”
黄昭子庙的八剑,八拳和八枪向来都是三人一组行事,其中会因为事情难度自主调配搭档。苏芦身为三人中岁数最大的一个,自然是要把握好做事的火候。
双方对峙片刻,黑袍人选择了离开。
诸凡说道,“这就没意思了。”
苏芦笑道,“行了,还有好些事等我们去做呢。”
三人也就此离去,不过要先确定。
最靠近黄河的无名山峰上,黑袍人去而复返,远看黄河水,内部再没有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