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石桥,我就停了下来。
见一队披麻戴孝的人,抬着一口黑亮的棺材,朝河对面的山上走去,那里是苏家湾的祖坟所在,老妈的坟也在那里。
自从上高中后,我和老妈就搬到了午县。
算算时间,我将近十年没待在苏家湾了。
老一辈的,不熟悉。
小一辈的,不认识。
真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富叔也在人群里,看我站在路边,就点点头,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
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等人走后,我又把李欢往前送了送,之后的路,车开不过去了,汪卡留了自己的电话,说道:“李欢,等你开学了,如果我们还在这,可以一块回罗城,到时打电话。”
“好啊。石头哥,我过几天看你。”李欢摆了摆手,笑着离开。
汪卡心里酸酸的,说道:“我说,石头,这丫头该不会看上你了吧?你说我冤不冤,怎么和你一块撞见的女孩,都会舍弃我,而对你有好感呢?宁青橙就算了,人家是校花,惦记的人多,可李欢也这样,这太不公平了。”
我拍了拍汪卡的胖脸,笑道:“胖子,你要是把自己这一身肥膘减下来,肯定招女孩喜欢的。再说了,她怎么可能看上我?我现在离婚了,掉价了,跟你可不能比。胖子,你以后的机会会很多,可要好好把握,朝夕相处,最容易处出感情的。”
“哦,我忘了这茬,你还真成老男人了。”汪卡想了想,挖苦之余,不得不承认,他的资本太差,说道:“不过,我的希望有点渺茫,李欢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岂能看得上我?”
“学历不重要,你总得干出点成绩吧。你软件开发可是很牛的,我看,你比正规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差不到哪去。只要你把自己的优点展现在女孩面前,不愁没机会的。不过,什么叫老男人,我这是成熟美,别讽刺我啊。”
这死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离婚的阴影,我刚爬了出来,他又揭我伤疤。
我家的老房子用得都是好木料、石头和大青砖,历经风雨,却不显破旧。
大前年,富叔去罗城找到我,说我老家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想租赁下来,让他的小儿子结婚住下来。
给我钱,我没要,也同意了。
如果不是老妈的坟在苏家湾,我家最后一点痕迹,都会在苏家湾抹去,这里只是我的根,永远成梦中的故乡。
老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前几年,给乡亲看风水要的钱不多,而我上高中后,花销大,就破了不给富人看阴阳和风水的规矩,老妈才积累了不少财富,还在午县治了房产。
锦绣山庄的房子,三分之一是老妈把午县的房子卖掉而给的,我不想跟张佳冰扯皮,才没计较。
现在想想,老妈跟我们在锦绣山庄住了两年,本想安度晚年,却被张佳冰活活给气死,我们老苏家真是欠她的。
车子开进村里,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老宅。
十年的时光流转,这个宁静而偏僻的村子,并没有给它带来多大的变化。
老宅两重院落,这么大的院子,苏家湾也是不常见的,算是苏家湾的豪宅了,这都归功于我有个大本事的老妈。
我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一个男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问道:“你是苏岩哥吧?”
“你是?”我不敢认,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叫我哥,细看去,才发现此人并不大,跟我年纪差不多,只是农村的人看上去都显老。
“我是苏三桥啊,苏家富的三儿子,哥,来,抽烟。”苏三桥赶忙掏出烟递给我们,说道:“我爹前天就吩咐我收拾屋子,盼着你来。”
“我也是着急,就赶紧回来。”我送母亲灵柩回苏家湾时,这家伙去南方打工了,所以不认识,说道:“我买了些烟酒和香烛纸钱,都在车上,先搬到屋子里吧,还给小孩子带了些水果和冰糖。”
本来,这些都忘了,还是汪卡提醒,快上高速时,才转到最近的市场买齐了东西。
从这一点看,我还是不如汪卡精明和周到。
“我爹都准备好迁坟了,大娘的坟究竟怎么回事,还要等你回来定夺。”苏三桥帮着我们搬完了车上的东西,我问道:“刚才过石桥时,我看富叔带人在出殡,谁死了?”
苏三桥叹了口气,唏嘘不已,神情极为难看,说道:“也不知道苏家湾到底造了什么孽,这段时间,村民横死不少,不是淹死,就是上吊,要么掉进山沟里摔死,什么样的死法都有。午县来人调查一番,也没找出原因,那些官老爷吃饱喝足后,又回了县城。我爹说,苏家湾的风水出了问题。我爹说等你回来,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你看到的是苏老根的棺材,老头早晨出门,大门突然塌了,被砸死了,血肉模糊的,真惨,扒出来后,都没个人样。”
“靠,这么邪门?”汪卡听得目瞪口呆,惊愕道。
苏三桥往门外看了看,又关了关门,小声说道:“还有更邪门的,听人说,一到晚上,漫山遍野飘满了鬼火,连清凉河里都爬出很多淹死鬼,南山一直被阴雾笼罩着,如果不是苏家祖坟在南山,打死爹,也不会让人把死掉的人再埋在那。哥,这半月,村里都死了十个人,好多人都决定去县里,最次也得逃到乡里。如果不是在白天,没人敢去南山。”
我开车回来得路上,也看到南山被一团黑云笼罩着,我还以为山里下雨了,湿气大,这才使雾气凝而不散。
我和汪卡住在后院,苏三桥在南方挣了钱,又盖了新房,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所以,老宅只剩下我们两个。
苏三桥走了,汪卡看了看天,说道:“石头,这有点不对劲了,这什么富叔也太不地道,此地很明显有邪祟作怪,这是让你回来送死的,你看看这天,阴气森森的,天这么早,太阳就没了,刮的风,冷飕飕的,吹着窗户,像鬼哭一样,太吓人了。你这老宅的阴气也重,总感觉什么地方让人不舒服。”
“哎呦,什么东西?”我惊叫一声,一道黑影从窗户跑出,瞬间就蹿到了天井中央的歪脖枯树上。
“黑猫?”汪卡脸一白,实在是那一声猫叫,太渗人了。
“它嘴里……”我眼尖,它嘴里正叼着一只正在滴血的老鼠,那双黑亮妖异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