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麻绳,苏二贵的绳子完好无缺,而苏老根的红棺材却出了事,先是棺材头绳子绷断,紧接着,其余麻绳齐声断掉。
如此诡异的景象,吓得周围人大气不敢出。
有一个人受不了惊吓,丢掉手中的抬杠,扭头就跑。
“狗子,你他娘的跑什么?”气得苏威大骂,这龟孙子是在丢苏家湾的脸。
石桥下的河面冒起了大泡,雾气蒸腾,白茫茫一片。
快到桥头,狗子身体一个趔趄,竟然从桥头滚落河里,砸起漫天的水花,然后河面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没有人落水一般。
苏威脸色很难看,狗子的水性,堪比《水浒传》里浪里白条张顺的水上功夫,可今天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沉进水里,岂不是怪事?
“都愣着做什么,等死啊,还不把绳子打成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就是死也得去南山看一看。”苏家富脸黑成了锅底,冲众人吼道。
“可狗子……”苏威想下河救人,却被苏家富打断,说道:“没什么可是,狗子的水性,大家心里清楚,既然他连冒个泡泡的本事都没有,他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这河水不干净,谁下谁死。这是有人害苏家湾,我们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谁也别想往回跑,狗子的下场,你们的大眼泡都瞧得清清楚楚,不用我废话。”
没人吭声,我也抬着红棺材,耳朵灵得很,听得真真的,红棺材里传来咚咚之声,看到两个棺材钉竟然往外慢慢地冒头,真他娘的邪门,就是用起钉锤也没这么容易拔出一寸多长的棺材钉。
不用我提醒,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状况。
“那棺材钉……”
“有鬼,根爷该不会活了吧?”
“瞎说,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
“三叔,怎么办?”苏威紧握自己的匕首,盯着跳出的棺材钉,不知所措。
说话间,沉寂片刻的棺材,棺材盖再次传来沉重的打击声,剩余的棺材钉快速往外冒,转眼间,所有的棺材钉被击出,然后厚厚的棺材板被一股大力击飞,翻落进河中。
如此异状,吓得众人远离棺材,瞪大眼盯着。
先是一只黑猫从棺材里飞出,左躲右闪,越过众人,快速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黑猫?”我看得清楚,就是老宅枯树擒吃老鼠的黑猫,怎么会出现在红棺材中。
“啊,是那只该死的黑猫,他妈的,它把我儿子的耳朵都咬掉了,我找了三天,没想到它会出现在棺材里。”其中一人愤恨地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黑猫,气得大骂。
苏威连连说道:“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苏家富额头也冒了汗,没人愿意去看,是什么东西把棺材板掀起那么高,一只猫可办不到此事。
武威凝重地回道:“三叔,盖棺材盖时,我检查了根爷的尸体,绝没有那只野猫。它到底怎么出现在棺材中,我百思不得其解。”
黑猫能起尸,窝在蓝月亮酒吧早已见过。
但没想到起尸后的僵尸如此大的力量,以密闭空间来掀动棺材板,如此巨力,简直难以置信。
风一卷,我看到一个长满黑毛的瘦小老者,抱住一个壮汉的脑袋,锋利的牙齿就咬破了他的喉咙。
咕噜噜的饮血之声,惊得众人心脏紧缩。
“弟弟。”被咬断脖子的壮汉是旁边一个汉子的兄弟,他眼睁睁地看到兄弟的惨像,痛苦大叫,挥舞着抬杠,狠狠地砸在瘦小之人的脑袋。
抬杠应声而断,而满嘴鲜血的老者扭回头,满眼邪恶地冲他一笑,一靠近,锋利五指的手,轻松地刺穿壮汉的胸,往回一掏,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依旧砰砰涨缩,好像生机依旧未除。
“你……你……”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心脏,这汉子指着老者,口吐二字,倒地死去。
“都给我上,打死此寮。”看到乡亲的惨像,苏家富目眦尽裂,抄起一把锋利的铁锹,冲了上去。
苏家富都上了,其余人哪敢迟疑。
汪卡也看得眼红,知道不拼命就得玩完,冲上去那一刻,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石头,想啥呢?”
这刚变得僵尸道行浅,一群人打一个,还是很容易的。
刚才死得两人是因为红棺材的异动被弄懵了,吓怕了,才没反应过来。
我没动,是因为又听到了那飘飘渺渺的歌声,歌声苍凉而悲怆,闻之涕泪,伤断心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一次,我听清了,那幽怨的歌调,唱的是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的上阙,就见一抹衣袂飘飞的白裙,踏波随风,从水雾中走来。
苏老根脑袋被打飞了,僵硬的尸体也被汪卡一镐敲落石桥。
果然,刚尸变的尸体,并不成气候。
这女子竟然能在水上飞,难道是传说中的蜻蜓点水?
不对,她脚下竟然是一条黄纸做成的船,我买过黄纸,这种一遇水就碎成纸末的黄纸,怎能在水中行走?
道法?
二字萦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没见过的,并不代表存在过。
汪卡凑到我跟前,兴奋地说道:“看到没?老子不发威,他还当我是病猫呢。我把那僵尸老头一镐弄进了河中,一了百了,省得再去麻烦埋他。”
纸船静止在河面,悲凉的歌声,随即一止。
没有铁锚,没有船帆,此黄纸船又如何逆流而上,停在水中。
一群人,两口棺材,两具尸体,留在石桥上。
一个戴白色面纱的神秘女人,一艘黄纸鬼船,停在水中央。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心绪烦乱,五味杂陈,苏家湾一夜死了这么多人,是这个女人做的?
苏家富走到桥边,一抱拳,问道:“阁下是谁?”
“前尘往事,孽债缠身。苦海无边,黄泉无岸。苏青冥可在?”女人声音缥缈,似响在耳畔,又似远在天边。
听到苏青冥三字,苏家富脸色一变,同时扭头看了我一眼,看得我莫名其妙。
“苏家湾并没有此人,阁下寻错了地方?若与苏家湾无仇无怨,请离开。”苏家富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