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夜幽镇南山岭的一个山头,趴在地上的南何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一旁的帝何。
“我们在这里已经这样待了半个时辰了,你到底是带我来干什么的?”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帝何垂下来的头发。
视线原本落在天边的那朵白云上,听见她的声音时,帝何当即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一直被那么多事困扰着不累吗?”
他并没有先回答,而是问了她这么一句。
“累啊!”南何对他笑了起来,而后又说的准确了些,“心累!”
笑容中满是疲惫和无奈。
帝何伸手过去捏了下她的脸,将她的笑意给捏掉了:“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嘶——”不疼,但是南何还是故意发出了些声音来,帝何当即松开手,眉头紧皱的给她揉了起来:“弄疼你了?”
南何的唇角再次出现笑意,这次是真的开心,并不是勉强的笑。
她看着眼中尽是心疼的帝何,摇了摇头:“其实一点儿都不疼的,就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
见她笑的越来越欢,帝何根本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只是跟着心头一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问了她一句:“现在心情如何?是不是感觉好一点儿了?”
山间有风吹来,南何是躺在一块儿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热的石头上的,被风这么一吹,顿时将她身上的那股闷热感吹散。她当即又翻了个身,往帝何坐的地方翻去,将自己方才躺的地方腾了出来,好让风将那上面的热度吹走。
等她停下时,已经在帝何长腿边上了,帝何低头看着她,长发垂下,她微微一抬手,就能碰到。
“已经好多了。”她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了一下,将脑袋放在帝何膝盖边上,他身上凉凉的,一靠近就能感觉的到,这股凉意在这闷热的天气中,无疑是最招人喜欢的,“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了。”
“哦?”帝何故意装作惊讶的模样,然后朝她挑了下眉头,“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
她离自己很近,帝何原本是想将她的脑袋移上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的,但他手伸了伸,又收了回去。
他觉得还是要问问南何的意见。
嗯。
等她将那个问题回答完。
这样想着,他就回过神来,专心看着南何,等着她的回答。
南何以手肘撑地,将小臂抬了起来,伸到胸前把玩着,风吹来时,将帝何的一缕头发吹到了她手边,她就玩起了帝何的头发。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一会儿,等他将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她这才笑着开口:“帝何小公子啊,可能是怕我被那么多事逼疯了,特意带我出来散散心。”
她将视线上移,落在他那双满是柔光地眼睛上:“你说是吧?帝何小公子?”
一把将她玩着他头发的手打落,帝何微微皱起了些眉头,一脸严肃:“不许胡说!”
南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指什么,刚想问一下,就听他继续说道:“说什么疯不疯的!我跟你说永远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以后不许胡说!”
他说着说着语气还变得严厉了起来,颇有一种长辈在教训晚辈的意思,虽然他说的话让她挺开心的,但他这样的态度却是让她一点儿都不喜欢。
南何当时就不乐意了,没有一点儿征兆,她直接坐起了身来。
“砰——”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的额头直接碰到了帝何的下巴,导致帝何没有完全紧闭的牙关咬在了嘴唇上。
发出声音的是她的额头,和帝何的下巴。
她起势有些猛了,这一下磕的特别实在。
“没事吧?”帝何被咬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出血,血迹顺着唇角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自己,而是关心南何的情况如何。
南何都感觉到头晕了,可想而知这一下有多重。
抬手捂着额头磕到的地方,她弯下腰去,吃痛地闭上了眼睛。
帝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同时,一双手落在她肩膀上,那双手微微使了力,想要让她直起身来。
“阿何,让我看看。”在情绪紧张的情况下,这个称呼直接脱口而出。
他担忧南何的情况,见她不愿意起来,便往后退了些,弯腰凑近她,去查看她的情况。
“阿何,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一回生两回熟,这个称呼已经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
南何捂着额头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她说道。
而后慢慢直起身来,指尖轻柔地揉了揉已经不怎么疼的额头。
她皮糙肉厚的,除了疼之外,倒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真的没事吗?你给我看一眼!”见她直起身来,帝何抬起手停留在她捂着额头的手附近,想要挪开她的手,又怕弄疼了她,只小心翼翼用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
南何此时已经睁开了眼,但只是看着帝何的衣服,视线并没有往上。
等她的手挪开,让帝何看自己碰到的地方时,顺带着抬起头来,视线上移的同时,看到了他唇角的伤。
“呀!”一声惊呼。
南何哪里还管的上自己那已经不怎么疼的额头,她避开帝何的手,直接伸手过去,落在了他唇角。
眉头当即紧皱,指尖轻柔地将他唇角的血擦掉,但瞬间就又有新的流下。
“对不起!”南何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满是内疚。
帝何原本去摸她额头的手上移,落在了她头发上,他故意动作很大的胡乱揉了几下,将她的头发给揉乱了。
“不许跟我道歉!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一时间想不出他应该说些什么,“反正就是不许跟我道歉!”
南何见他突然炸毛,没忍住笑了下,而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他的唇角,柔声问道:“疼吗?”
帝何摇了摇头:“不疼。”
方才他才问过她,现在就变成了她来问他。
“真的不疼吗?”南何从怀中取出那个早上他给的让她擦嘴的帕子,原本是想拿回去洗洗的,但现在事出紧急,她就直接施法将它清理了。
看着她眉头紧皱,动作轻柔地拿着那块儿手帕给他擦掉血迹,帝何将那句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疼咽了回去:“其实……”
他语气低沉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盯着她的眼睛:“……是有些疼的。”
南何在抬眼时,刚好撞进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柔光瞬间将她包围,让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时,帝何正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地看着她。
南何一时间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疼还笑,小心撕扯到伤口,到时候更疼了!”
帝何依旧笑着,看着她不说话。
原本生出的内疚之意,此时完全没有了,她将帕子丢给他,直接躺回去,翻身回到了自己最开始躺的地方。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帝何拿起手帕,将唇角的血迹擦去,而后施了个净水咒,将那帕子给洗了。
他是有修为傍身的人,对于他来说,唇角那一点儿小伤,很本不值一提,但他并没有让它好起来,依旧保持着红肿的状态。
“阿何,我疼。”等将手帕收回怀里后,他看着南何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南何顿时满脸黑线,她抬手遮在眼睛上,不让自己去看他,也完全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见她没有过大的反应,帝何想了想,原本是打算再和她说些话的,但音还没有出来,帝何就感觉到她的气息变得满满均匀了起来。
这是困了吗?
他在心里万般无奈地问了一句,而后笑了笑,没有出声。
快要到午时了,太阳变得毒辣了起来,帝何指尖捏诀,打了一道结界过去,直接将那太阳的光线给挡住了。
睡吧!好好地睡一觉!
帝何将视线重新移到她身上,看着她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南何的气息已经变得彻底均匀了。
她睡着了。
太阳的光线虽然被挡去,但温度没有,南何睡了会儿,觉得有些热,她当即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好在一阵风及时吹来,吹走了她的闷热,带给了她一片清凉。
南何这一睡,就是一个半时辰。
她睡得舒服极了。
在她睡觉的整个过程中,帝何就那样坐在那里等着她醒来,这一等,同样一个半时辰。
期间。
更是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唔……”意识渐渐回泷,她动了起来。
边上不远的距离就是石头的尽头,帝何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一翻身,不小心摔下去了。
等南何彻底回过神来时,他才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落在山间被风吹动地树梢叶子上。
在睁开眼之前,她先是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而后这才慢慢睁开眼来。
“嗯?”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南何疑惑了起来,“我睡着了吗?”
问完之后迷茫的将视线往一旁的帝何身上移去。
“我睡着了吗?”她又问了一句。
帝何刚好将视线转了过来,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睡了一会儿。大概也就半刻钟左右。”
“嗯。”南何将视线收了回来,抬手揉了揉脸,“已经午时了吗?”
帝何应了一声,然后从那边挪了过来,在她边上蹲下,看着她问道:“肚子饿吗?要不我们回镇上吃些东西?”
南何就那样平躺着看着他,看着看着白了他一眼:“来的时候你不是有买东西嘛!还回去一趟做什么!”
帝何颇为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你不想吃那些东西嘛!”
既然她已经这样说了,就代表着她是想吃那些东西的,帝何没有再说什么,从储物袋里将那些买来的糕点什么的尽数拿了出来。
早上吃的多,她现在不怎么饿,只随便垫吧了几口,就重新躺回了石块上。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在这里待的很惬意,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但考虑到还有事没有做,她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帝何正在将那些纸包往一遍挪去给她腾地方,听见她这话,他去拿纸包的手顿了下,哪里还想去管那些东西。
在南何边上停下,看着她问道:“想回去了?”
南何点了点头:“不是说来这里有事吗?你还不去做?”
帝何哪里有什么事要做,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就算是有事,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根本不用特意去做。
“其实……”帝何微微皱起了些眉头,“来这里最大的事,就是为了让你散心的。”
若是他不实话实说的话,南何怕是根本不会考虑留下。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南何一时间愣住了,她看着帝何,不知道该说着什么,缓了好久,等她缓过来时,帝何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做那些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你既然跟着我出来了,为何不好好放松放松呢!”帝何试图劝她。
他说的虽然很对,但南何现在并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她想尽快将齐鹞的事给解决了,然后好好看看老七的真面目是什么。
一件事还没有完成另一件事就紧随其后出现了,她目前并没有休息的那个空挡。
不过……
祁阵好像还没有回来呢!
“我们看了日落再回去吧!”这是她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帝何欣慰至极,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而后直接笑出了声来。
在南何白他之前,及时将声音收回,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待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将视线移到闭眼小憩的南何脸上,看着她缓缓开口。
“阿何?”先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嗯。”南何没有开口,直接哼了一句。
听见她的声音,帝何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阿何,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待在一起,很舒服啊?”
“……”
“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嗯。”
“那……”帝何停顿了下,“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
南何并没有说话。
但她的睫毛却是颤了下,虽然很轻微,到帝何还是注意到了。
他没有说话,安心地等着南何开口。
他觉得南何一定会开口的,不过就是要等的时间有些长。
果不其然,许久之后,久的日头都快要偏西了,她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喜欢。”
她说她喜欢。
帝何像是收到了鼓舞一样,瞬间兴奋了起来。
“那我们……我们和好吧!”说出这句话之后,帝何紧张的浑身颤抖,隐在袖中的手紧握,等着南何再次开口。
但这次,他却是并没有等到。
南何她……又睡着了。
浅川。
小院里,齐鹞愣愣地坐在桌边,盯着那个亮着微弱光芒地结界球发呆。
昨日何鱼渊突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瑶兮跟她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她回答完,她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回房间去了。
作为南何的“邻居”,薄言禾自然要出来看上一眼的,但也仅仅只是一眼。她一看南何跟着帝何走了,瑶兮在问她问题,就直接回房间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可怜齐鹞抱着那只兔子,站在南何的房间门口许久,若不是兔子精开口提醒了她,她怕是就要在门口站一夜了。
原本以为第二日她们肯定就出来了,谁承想她从早上坐到现在日头偏斜,两边的房门不管哪个都没有打开过。
“唉!”一声长叹出口,齐鹞趴在了桌上。
兔子精本来是趴在她腿上的,但在她往桌上趴去的同时,跳到了桌面上,在她面前停下。
“你怎么了?”他问了一句。
现在能和她说话的就只有兔子精一个了,听见他的声音,齐鹞当即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看着他想要抬手去摸摸他的耳朵,但手还没有伸过去,兔子精就好像提前得知了她的意图,往后退了一步。
齐鹞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来,她看着他开口说道:“我在想南何前辈什么时候回来。”
兔子精是看过她的记忆的,自然知道她为何在等南何回来,他想了想,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弱的鬼族。”
原本齐鹞就觉得自己很弱,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听见他这话,只觉得心口被人插了一刀。
她无奈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他说的这句话。
“只有本族血脉的一点儿修为,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
“你说你,若是修为高一些,就不用找人帮忙了。”
“……”
“说起这个,你这人真是奇怪的很!既然找别人帮忙,那就应该实话实话,你居然还骗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
齐鹞觉得那把插在她心口的刀又往里面插了几分。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兔子精语调一转,凑近她说道:“悄悄跟你说啊,我有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的办法!”
南何有些好奇:“什么办法?”
兔子精笑了一声,而后语气冷了下来:“吸人精气,食人寿元。”